“原琪,离了贼窝得了美人,怎么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大鸿胪卿问李原琪。“心里有点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李原琪皱了皱眉,“我不该扫大人的兴,也许是最近几日太劳累了。”“我可以把准备给自己的礼物送给你一个。”大鸿胪卿笑。“怎么敢掠世伯之美?”李原琪受宠若惊,称呼上亲密了许多。大鸿胪卿大笑:“男人横行天下,不缺礼物,我和你父亲有兄弟之谊,你不惜冒险为我刺探顾西园的虚实,我应该给你奖励。”他捻起小霜儿和小菊儿的脸儿各看了看,把小霜儿推到了李原琪怀里:“这个看起来更像你明天要迎娶的妾室。”两个人相对而笑,大鸿胪卿兴起,双手拉开小菊儿的袍襟,忽地把她上身的衣服完全褪到了腰间。小菊儿惊得双手护胸,肤光致致的身体却已经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目中,她的黑发散落下来,搭在楚楚可怜的双肩上。男人和女人都更大声地笑了起来。易小冉眉峰猛地一跳。在小菊儿袍子被扯开的瞬间,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不是小菊儿的胸口,而是一道金属的寒光!那道铁光隐藏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来得及看清,但是显然在小菊儿身上某个地方,恰好在他的位置,那件铁器反射了桌上的灯光,分外的刺眼。他迅速打量小菊儿赤裸的背影,但是没有找到那件铁器,但他毫不怀疑那是一件武器,刃口大约只有一掌长,但是已经足够杀死一个成年男人。小菊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躲避着大鸿胪卿的拥抱,李原琪的眼神也变得欲火中烧,易小冉的背脊却有一道冷汗滑下。他无法判断这个局面了,小菊儿显然怀着别的身份,或许她就是今夜的刺客。那么她在易小冉还未送出情报之前就进入了这间屋子,是迫于妈妈的威压不得已,或者早已知道了大鸿胪卿要来的消息而做好的一切准备?如果是后者,那么小菊儿是“刀”,他就是这柄“刀”的“守望人”。而这柄刀在他身边已经半年,他却从未察觉?如果天罗觉察了他的身份,无数次小菊儿都可以用刀刺穿他的心脏而不是用竹鞭把他打醒。他的脑子里一团混乱,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即将到达第七根飞檐!阿葵已经上车了吧?他想。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刻安静下来。这时候他必须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每一步错判他都可能身死当场,只有步步成功,才能通向他和天女葵的美好结局!他不能失去控制!“我给大人跳个舞吧。”小菊儿慌慌张张的从大鸿胪卿身边逃开,重新拉起袍子遮蔽了上身。“跳舞?好!我喜欢看人跳舞。”大鸿胪卿已经醉了。小菊儿在屋子中间默立,弹阮的女人换了悠扬的调子,仿佛风吹过竹林。小菊儿随着音乐慢慢踮起脚尖,仰望屋顶,像是天鹅对着低垂的天空舒展脖子。她开始了舞蹈,就以那件宽大的白袍为舞衣,一头漆黑的长发为飘带,跳一支晋北地方的舞蹈,婉转起伏。易小冉从不知道她会跳舞,也从未意识到她那么美。小菊儿的稚嫩中逼出了一股撩人的艳丽,她的眉宇飞扬,长发也飞扬,赤裸的双足在席子上起落,白白小小的足踝曼妙地转动,长袍起落中暴露出修长挺直的小腿,让易小冉想起第一次他被竹鞭打得低下头,天女葵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一瞬间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如果小菊儿真的是刺客,那么他应该按照天罗雇主的计划扑上去对大鸿胪卿补刀么?或者,他应该厉声尖啸说:“鬼!”这样原子澈他们会在瞬间扑进来,就在他的眼前制服小菊儿。他记得天女葵那句仿佛叹息的话,“你、我、小铁,小霜儿和小菊儿,我们就像是姐姐、弟弟和妹妹,冬天冷了,家里却没钱买炭,会抱在一起取暖的兄弟姐妹。”如果小菊儿真的是他的妹妹,他会像保护天女葵那样暴怒的拔出刀来么?如果他手中还有刀的话。他的头很痛,心里乱极了,音乐也乱极了,小菊儿的舞蹈也乱极了。她呼吸急促,香汗淋漓,白皙的脖子上泛起美好的嫣红,汗水从那里流淌到圆润的肩上。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妖媚得胜过了天女葵,眼角的浓妆妖红胜血。易小冉看见小菊儿在旋舞中看向他,可他看不明白小菊儿的眼神,只觉得那眼神浓烈却又悲哀,绝望而冷厉。这是一个刺客该有的眼神么?侍酒的两个女人也随着阮乐一起扭摆腰肢,她们款款而舞,靠近了小菊儿。她们中的一人,手里赫然拿着一截金色的链子,那是刚刚从她自己腰带上拆下来的。阮乐忽的止住,拿着链子的女人一把抓着小菊儿的双手用链子扣住!两个女人像是喝醉了似的吃吃笑着贴在小菊儿身上,让她分毫不得动弹。“不要只是跳舞啊,小雏儿怕大人么?金链子拴住了带回去给大人好好摸摸你的小身段儿。”扣着小菊儿双手的女人笑着,眼睛亮得逼人。“好!好!”大鸿胪卿和李原琪都在醉意中笑了起来。小菊儿败露了,天罗会如何?缇卫会如何?局面正在滑脱易小冉的掌控。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月亮掠过第七根飞檐!门口那盏没有点着的灯笼中忽然爆起耀眼的火光!小菊儿扭头,长发飞扬而起!二十五兰凝小舍二号房,苏晋安在灯下饮酒。他喝得很快,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话。酒瓶里已经空了很久了,以往他在这里喝酒,总有人会在他的酒瓶空掉之前换上新的。他低头笑了笑,觉得这不像他自己。这是紧要的时候,今晚如果白发鬼落网,他的功绩就足以震动朝野,他会是帝都里前途不可限量的一只飞鸿,而如果他失败,或许会被大教宗看作个没用的人而放弃。他从晋北来帝都,走路就上千里,期待的是这样改变自己一生的机会。可在这个机会就要到来的时候,他却不能控制自己去想一个空掉的酒瓶和为它添酒的人。外面响起了低低的敲门声。苏晋安一怔,警觉的按住自己腰间刀柄,“什么人?”“添酒的。”一个模样讨喜的小厮探进头来,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是满满的一瓶酒。苏晋安默默地看了那个酒瓶许久,从腰带里摸出两个铜钿,“赏给你的,出去吧。”小厮出去了,苏晋安依旧看着那瓶酒。青玉色的酒瓶,颈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片佩玉,玉质一般,刻的是含苞的虞美人。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那片佩玉,就像是抚摸一朵即将绽放的花,很久很久都不打开瓶盖。二十六箭啸声穿透了一切,笔直地扎入脑海。小菊儿如扑火之蛾冲着大鸿胪卿而去的瞬间,每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那个女孩儿的长发飞扬,双手被缚,嘴里咬着的刀刃上,巴掌长的寒光流转。易小冉明白那柄刀藏在哪里了,那是一柄漆黑的刀,和头发一样的颜色,就藏在小菊儿高梳的云髻中,只有开刃的一线会反光发亮。在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的瞬间,她把自己同时暴露给易小冉和缇卫了。李原琪立刻拔刀,但是小菊儿仿佛一条鱼似的翻身在他的刀刃边闪过,李啸溪也拔刀,但是他的距离太远了。箭来自窗外,漆黑的箭,凌厉地拦截在小菊儿和大鸿胪卿之间。那是埋伏在池塘对面屋顶的长击弩,是苏晋安用来确保不失的利器。小菊儿无法靠近大鸿胪卿身边。她猛地旋身,嘴边的薄刃割开了桌上灯笼,切断了其中的油芯,火焰燎着了小菊儿的额发,一闪而灭,屋里陷入了黑暗。“刺客!”李原琪惊呼。“保护大人!”李啸溪暴喝。“鬼啊!”易小冉嘶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