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常被忽略的事实是,大夏也是“弩弓之国”、“冶铁之国”和“造船之国”,它的弓弩之精良,不亚于最精密的火枪:大夏出品的名刀能轻而易举地切断西洋重剑:大夏的造船技术领先西方一百年,虽然西方技师已经造出了蒸汽快船,可迄今都无法仿制大夏海军的超重型木帆船,那种战舰上能够装载120具青铜火炮,在海战中堪称“永不沉没的要塞”。红水银和影金属的出现大大提升了伊鲁伯的技术水准,但上位者们都承认,由于产能的不足,新技术缔造的军队仍旧无法动摇大夏数百年的雄厚根基。关于大夏,更为可怕的传说是那是“魔女之国”,被教廷斥为异端的“魔女”至今仍在大夏享有至高的地位。在那里她们被称作“巫女”,供奉大夏祖先灵位的太庙始终在巫女的掌管中,巫女的领袖被称作“星见”,她的职责是以占卜预测未来,并以禁忌的秘法守护大夏的国运。而楚舜华,则是大夏前任星见的儿子,他的父亲是大夏的前任皇帝。皇帝和星见之间的爱情是被绝对禁止的,因此楚舜华是个禁忌之子,虽然身为帝国长子,却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弟弟楚昭华,楚舜华的身份是监国公爵。西方人赠送了一个外号给楚舜华,他们称他为“大夏龙雀”。龙雀是传说中的生物,凤凰的一种,它不像正统的凤凰那样缤纷绚烂,浑身纯黑,羽毛上流动着宝石般的微光。但它是凤凰中最凶猛的,虽然是鸟的身体,却长着龙颈和龙首,它在幼年时代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水鸟,在海水和河水的交界处捕食小鱼,它越是成长,体型就越是惊人,渐渐地离开河口,去往大海深处。它潜得越来越深,捕食的鱼越来越大,最后它开始捕食长鲸。当那一天到来,它准备振翅飞翔的时候,大海从中间裂开,龙雀展开铺天盖地的黑翼,日月星辰都被遮挡,海啸就是这么形成的。它一旦起飞就再也不落下,双翼背负着星辰,盘旋在欧拉西亚大陆的上方,人类很少能看见它,因为它把云远远地抛在了脚下。这是种极其凶猛又极其孤独的鸟,西方人这么称呼楚舜华,可以说是尊敬,也可以说是畏惧。初见楚舜华的人都说他为人非常低调,英俊儒雅,温和谦让,但你越深入了解他,就越会在他面前战栗不安。楚舜华第一次暴露在西方人的视野中是大夏新皇即位,查理曼王国的大使不远千里前往大夏首都洛邑递交国书。楚舜华穿得像个秘书,站在年幼的皇帝背后,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自始至终也不置一词。回到查理曼王国之后,大师对查理曼国王说,我这次在洛邑见到了东方最强的权力者,我可不想跟那个男人在战场上相遇。查理曼公爵以为大使在说那个年仅十二岁的皇帝,皱眉说你这样杀过百人的功勋骑士,会在十二岁的男孩面前战栗么?大使说,当时我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皇帝啊,我的眼睛里只有皇帝背后的那名秘书,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有他在,大夏联邦在几十年内还是难以撼动的强国。三个月内楚舜华就用行动证明了那位大使的洞察力,他血洗了大夏皇廷,把所有蔑视新皇的权臣都送上了绞刑架,先皇留下来的四位监国大臣都在他的面前屈服,提议他担任监国公爵。龙雀果然起飞了,卷起的狂风甚至影响到了西方。楚舜华也许很讲道理,也许不是坏人,但在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轻易地下令摧毁一座城市。评价权力者,本不该用评价普通人的原则。那位被烧死在绞刑架上的尼禄皇帝曾说过,当一个人登上权力的巅峰,他甚至不能作为“人类”来看待了。“事发突然,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庞加莱深深地鞠躬,“容我先为接下来的事情表示歉意。”他响亮地击掌,四面八方的玻璃窗上,铁闸轰然落下,各个出入空的铁门也都合拢,教堂进入了封锁的状态。在古代,教堂通常都是一座城市里最坚固的建筑,用坚固的花岗岩或者石灰岩建造,大门则用黑铁或者巨木打造,坚固程度不亚于城门。在战争时期,假如城门失守,居民都会搬进教堂,凭少数军队坚守待援。伯塞公学里的教堂恰恰就是那种古式教堂,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它还有这样的功能。铁蹄声快速逼近,骑警们策马而来,封堵住了教堂大门。他们的马鞍上插着长枪,腰间交叉着短管火铳,锋利的格斗剑背在背后,俨然是要奔赴战场的模样。骑警队长翻身下马,大踏步地来到庞加莱勋爵面前,“勋爵殿下,按照您的命令封锁了这座教堂。从现在开始,没有您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入!。”人群一片哗然。他们都是马斯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庞加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几位脾气暴躁的家主已经怒吼起来,“你怎么敢把我们囚禁在这里?”“请大家听我说!请大家听我说!”庞加莱高举双手,四下扫视,“我想在场的人里没有人亲身经历过战争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战争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陌生的,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跟战争是完全绝缘的。“我也没有。但我知道战争和在场的大多数人想象的不一样。确实,我们受到中立国契约的保护,教皇国和大夏联邦的最高指挥官也表示会遵从中立国契约,保证我们的安全,但那只是官方的态度……而战争,是一场混乱!”庞加莱大声说,“数万名全副武装的男人聚集在马斯顿附近,他们的职业就是杀人。当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遵守军纪,但在极端的情况下呢?请诸位好好想想,当失败一方撤退时,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也找不到士兵,那种情况下谁能约束那些刚刚杀过人的士兵?如果他们撤退的路线恰好经过马斯顿,谁能保证他们不趁机劫掠?他们会把血腥的手伸向你们的财产,更糟糕的是,你们的妻子和女儿!”“喔!天呐!”男人们紧张地搂住了身边的女眷。不久之前他们还高唱圣歌为十字禁卫军祈福,又称赞那名为楚舜华的异教徒倒也很讲道理,此刻心中却只剩下厌弃和恐惧两种情绪,十字禁卫军和大夏军在他们眼里都幻化成残暴的野兽,会把利爪伸向他们娇贵的妻女。“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庇护所,诸位都是我们马斯顿的望族,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马斯顿也就不复存在了。这间教堂虽然没有坚固到可以抵挡军队的地步,但阻止少数士兵的暴行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把最精锐的骑警们调来这里,负责确保大家的安全。”庞加莱再度深鞠躬,“宵禁令已经下达,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外活动,诸位则不被允许离开这所教堂!事发突然,作为市政官我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对不起了!”听了他的解释,人们的怒气略略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只剩女人们还在小声点抱怨说要是早把话说明了,他们来教堂之前也好把家里值钱的珠宝收拾一下随身带来,这种情况下要是留守家中的仆人偷窃财物可怎么办?“今夜只怕是马斯顿历史上最长的一夜了,说句心里话,此刻我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恨不得留在这里和大家喝喝酒,排遣一下不安的心情,可还有很多麻烦等着我去处理,容我先告退,有什么需要就跟骑警们说好了。”庞加莱叹息,“这件事结束之后,市政厅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我会拿出窖藏的好酒,跟大家赔罪。”他脚步匆匆地离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合拢,骑警旋转黄铜钥匙,教堂最后的出入口也被封闭了。人们神色凝重,聚在不同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片刻之前他们还觉得那场战争跟他们毫无关系,此刻巨大的黑影压在他们的心头,每个人都觉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