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令人失望,但愿那位中国爱神能让人满意,虽然他的形象与庙里的塑像相差太远,高翼还是满怀着对梁祝、对化蝶,对“两只蝴蝶舞翩翩”的狂热憧憬,竭力压抑住心跳,俯身询问那位鄞州县令:“请问,梁县令可曾成家?”梁山伯一愣,带着奇怪的表情,勉强回答:“未曾!”有点门了,高翼耳边已响起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化蝶》那凄美的旋律,他又问:“那么,你上学时是否有个同学,姓祝,叫祝英台?”时尚魅力(上)“上学?什么叫上学”。梁山伯一脸的迷惑,反问:“你说得是游学吗?噢,中原离乱,士族粗迁未定,那里有游学的好地方。荆襄蜀地还被人割据(恒温不贡),尺寸之地,哪有游学的去处?”高翼郁闷得无以复加,他按耐住暴跳的心情,再问:“那你读书识字的地方在哪里?”“宗族祠堂,在下家境贫寒,无力购置书简,只有入宗族祠堂才得以有书读。鄞州风灾、水灾不断,没有官员愿来赴任,在下家里此地不远,故而得族中为官者推荐,在此地担任一个小小县令,也算是为五斗米而折腰。”为五斗米而折腰——这话应该出自陶渊明。县令的官俸是五斗米,晋代的一斤合22273克,三十斤为一钧,一石为四钧、共百二十斤,一斤为十六两,一两为二十四铢。高翼统一三山地带度量衡时,曾测算过这些数据,得出一石为26727公斤。五斗米也就是134公斤左右,按后世的米价折算,相当于月薪70元左右但据高翼所知陶渊明还没有出生,难道这话是这时代小县令之间的流行语?正恍惚间,他又听到梁山伯继续说:“宗族祠堂里没有外姓子弟,所以,在下的同学里没有姓祝的。”完了,我的化蝶,我的梁祝,我的中国爱神,都完了——高翼哀叹着,又死不甘心地叮嘱:“如果以后有个叫祝英台的人找你,你一定告诉我一声,嗯……罢了罢了,不说也罢。”高翼不知道的是,这年代女子都有姓无字,最多有个小名,如果真有个梁山伯真娶个妻子姓祝,她只会被称为“梁祝氏”。高翼更不知道的是,传言中的“中国爱神”梁山伯确实生于晋代,但历史并未记载他何时出生,何时死去。也许那位“梁山伯”确实是眼前这位鄞州县令,但也许不是。而那位祝英台,还需要1100年才能出生。无论如何,两人是上不了一个学校的。那位“中国爱神”梁山伯确实在晋代担任过鄞州县令,因死于任上,而葬于宁波城西。据说他死后曾显圣佑民,晋安帝时,刘裕奏封其为义忠王,并建了一座构筑精致的庙宇,上题“敕封忠义王庙”。梁山伯死了1100年后,当地又出现了一个劫富济贫的侠女——搁现在也就是一个抢劫犯——她来自上虞,名叫祝英台,当时是明代。宁波官员将祝英台捉拿归案绳之于法后,当地老百姓把这两个人合葬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阴婚”(宁波义忠王庙至今尚存,庙正殿西首、嵌于壁间的明代石碑上记述了这段来历)。而后,民间才演绎出那个凄美故事。剩下的时间里,高翼成了宴席上最郁闷的人。那些官员虽然职位低微,但魏晋人士崇尚空谈的习气倒学了个十足。宴席进行到一半,醺醺然的晋官们喧宾夺主,开始清谈起来。那些获得了彩布的女眷们则喜滋滋的满甲板乱逛起来。偶然有一名女眷钻入了船舱,找见了赵婉,在赵玉的篡夺下,几名随船的裁缝被紧急召了上来,现场为一名女眷裁剪了一身裙装。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那些女眷们全部钻入船舱。没有了女人在场,那些官员们谈的话题越发深奥起来,从他们偶尔瞥向高翼的不屑目光中看,他们压根未将这名胡人主人放在眼里。“正月里地震,我早说这是土德有亏”,一名官员扯着嗓子说:“果然,二月初石虎僭即皇帝位于邺。这不正应证了土德变化吗?”一名官员端起酒碗,轻蔑的哼了一声,说:“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土德有亏指的是什么,指的是今上大兴土木,修桥铺路,使百姓困乏,故而上天予以警示。地乃震与石虎何干?如果说是石虎大兴土木引发地震,那应该震在石虎的地界,为嘛石虎不震我们震?”高翼听了这话的前半段,大为愤怒,原来修桥铺路建立邮政和畅通道路也能扯上对国家的危害,上天的警示,什么歪理邪说。但听到这话的后半段,他忍不住要鼓掌赞叹,是啊,中国历代大约有二百多名皇帝或者自称皇帝的人,如果每个皇帝登位大地都要震一震,那老天爷烦不胜烦了。“你就不懂了”,那位被指斥为不学无术的官员面红耳赤的强辩说:“石虎僭称皇帝,吾皇岂不要下令征讨,兵者凶器也,大兵开过长江,那岂不是要走路吗,所以地预先震了一下,以示上天的警示。”高翼确认,那个不学无术的官员确实不学无术。此外,那个骂别人不学无术的官员学了一肚子无用知识,是学而无术。他寂寞的抬起头来仰望上苍,心理苦闷。岸边,一名士兵高叫着打断了船上的高谈阔论。梁山伯等人没有征询高翼,便起身离座,跑到船舷边探问,高翼与黄朝宗相视苦笑。不一会儿,那群官员乱哄哄的回到座位上,人群里少了那位五斗米的县令梁山伯。高翼的船非常高大,船板搭不上码头,所以,上下船需要靠绳梯攀援。梁山伯居然不用士兵搀扶便爬下了绳梯,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挥舞着那宽大的袖子,做到这一切的。“何事如此紧急?”,高翼好奇的询问座上一位满脸憨厚的官绅:“梁县令为何而去?”时尚魅力(下)“朝廷急报:皇上派遣征北大将军褚裒北伐石赵。褚大将军已渡过淮河,朝廷要求各郡县征集粮草,调支前线。梁县令回县迎候诏使,所以不告而别,还请高将军原谅。”也许是感觉到这一方的无礼,那官员说这话时很有点不好意思。石虎称帝了?如此,北方的战略格局立刻发生了大变化。高翼急忙问:“今天是几月几号?”那官员回答:“今早晨出门我特意查了黄历,现在是己酉年丁卯月辛未日,嗯,现在应该是乙亥时。”“你直接说,现在是几月初几。”那个憨厚的官员憨厚地回答:“干嘛要这样问,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高翼气急:“不好意思,我掰着脚趾头也没算清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坦白的告诉我,今早出门,你要不查黄历,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那官员回答得很坦白:“不能。”高翼再问:“你身为官员都不能清楚地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老百姓有几个识字,他们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官员爽直地说:“是不能。所以朝廷要设我们这些官员,春至劝耕桑,秋至劝敛收,察农民之勤劳,及收成之丰歉,以足衣食。百姓要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我们这些官员干嘛?”原来,把纪年法搞得这么麻烦,就是为了让老百姓糊涂,老百姓越被愚弄,官员们越好统治。高翼愤怒地直欲拔刀:“你爽快点,告诉我今日初几?”“二十四,春分后第九日,二月二十四。”春分后第九日,那就是3月29日。高翼这两年,根据记忆里的巨石阵建筑,在三山建设了一个简单的测量日出、日落、日照时间的柱形建筑群,根据去年测得秋分日(白天与黑夜同样长度)推算,今年的春分日是3月20日。当然,这个时间还不确切,需要连续多年测算,才能确定太阳历法(公历)。北方局势大乱啊,想必慕容恪也会被这意外的变故打乱手脚,不会再针对三山汉国施加军事压力,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