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汉军营地都向外散发着阵阵菜香,城头上的燕军士兵被这股饭香引逗的垂涎欲滴,数个士兵嘟囔:“早听说汉军那里伙食好,每顿饭都有鱼有肉,管饱管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唔唔,叫平九召来,问问这是啥香气?”另一名士兵低笑道:“平九召决不敢来。这才‘九召’,太尉大人已经打了多少屁股,再说下去,那就是‘平十召’,十召,太尉大人还不疯了?”城头上传来阵阵低笑。“今晚我们劫营”,恼羞成怒的皇甫真怒不可遏地在府中咆哮着。两边站立的众将互相传递着颜色,一名鲜卑将领自持鲜卑身份,大大咧咧地建议:“太尉,是不是叫平九……平视带队。”这话一出,众将领憋住笑,浑身抖动起来。“不,我亲自带队”,皇甫真目视阳裕,沉沉地说。阳裕果然乖巧,立刻劝止:“大人,您身系城池安危,不可亲出。劫营之事,还是吩咐手下带队吧。”皇甫真微微颔首,轻抚胡须,目光掠过两边的将官,只见有人目光躲闪,有人无知无畏,有人跃跃欲试……忽然,他想起平视提醒他的话——不行,不能让那些踊跃者出去,谁知道他们是否想带兵叛逃;嗯,也不能让那些胆怯者出去,他们未战先怯,搞不好也会叛逃;让那些无知者去,还要是家眷在城里的无知者,父去子留,兄去弟留,就不信,这样他们也敢叛逃!“土杰尔浑,你带3000人,今晚三更出动,劫营放火;阿难迭,你带3000人接应土杰尔浑”,皇甫真下了决断。不能不说,慕容垂的战备工作做得很细致,和龙城周围五里(两公里)的树木被他砍伐得一干二净,此外,由于慕容氏以骑兵起家,所以,城外的土地也被平整过,以便利于骑兵冲锋。天刚下过雪,在白雪的反衬下,当天夜晚并不很黑,士兵们走的路也不长——就城下的数里路,两名鲜卑将领才领军出城,城门开关的巨大动静、6000人走路的脚步声、刀枪磕碰声,早已吵醒了对面的汉军。汉军明亮的石灯随即照了过来,于是,“偷袭”顺理成章变成了“夜战”。汉军似乎对夜战不熟,初始的反击虚弱无力。幸好营中数十头牛犊高的巨狗帮忙,他们才勉强抵住了翻越两道壕沟,攻入营寨的寥寥燕军。但另一方面,燕军更不堪,他们穿着单薄的葛衣或笨重的皮裘,在彻骨寒冷的雪地里跋涉了3里路,身体刚运动热了,却又要爬上爬下攀登壕沟,勇悍者刚带着浑身伤痕冲过铁刺网,却遭遇了一群大狗的袭击。黑夜里,这群半人高的大狗浑身漆黑,两眼冒着蓝幽幽的光,尺长的獠牙,一口下去,顿时响起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这时,燕军已不是进攻者,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边跑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一心只想逃离恶兽追击。什么,向前攻击,那是哪个朝代的事?随着一队队汉军士兵调上来,燕军的夜袭可笑地终结了,人的本能战胜了土杰尔浑与阿难迭的求胜欲望,他们不愿在黑夜里面对未知的恐兽,于是,他们面对溃散的士兵,转身逃了。清晨,刺骨的寒风吹过大地,两军阵前,断臂残肢冻得硬硬的,斜指青天。青天不语,依旧寒风呼啸。汉军士兵起到很晚,天已大亮,他们才燃起篝火做早餐,寒风将阵阵食物的香气吹至城头上,坚守了一夜的燕军士兵,士兵们都在不满地抱怨。正午,汉军动了,两道壕沟后那一段段矮墙间隙里,出现了许多黑黢黢的圆筒,筒口微微上扬,斜对着城墙。辎重兵来来往往地向矮墙输送着物资。不久,一大堆学生模样的人簇拥着一杆黑底白鹰旗,出现在矮墙后,在他们身后,还有严阵以待的五千名强弓兵。“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敌人呆在城中由我们发挥,各位一定要把今天学到的,记录并传承下去”,高翼在黑鹰旗下,晃着马鞭,教育那些军校学员。“记住,战争的胜利是由两点决定的:军队和战技。军队需要的是组织,我们建立军官团,设置士官,都是为了加强军队的管理。你们今天所要学到的,就是战斗技术——集中。我们各种军事单位都是单独编列的,比如,由弓箭兵组成的射声营、射声团,甚至射声军。火炮部队组成的火炮团,火炮师,火炮军等等,这是为什么?因为专业所以犀利,这只是一个方面——战斗的技巧就是,集中优势火力。”高翼张了张嘴,本想说说拿破仑,说说装甲部队的发展,作为例子,可转念一想,他决定放弃。“用事实来说话吧——校正炮击”,高翼挥手下令。炮声星星落落地响起,城头上,皇甫真见到短墙缝隙里的大筒不是喷出火焰,随即飞出一个炙热的铁球,铁球落地,轰鸣一片,尘土飞扬。硝烟散尽,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微微散发着热气。皇甫真犹豫数次,终于鼓起勇气下令:“唤平视上城!”底下士兵低声嘟囔:“终于,‘平十召’了。”大敌当前,皇甫真不屑与小兵计较,他假意没听到,转过脸去看城外。拿破仑时代,火器已大规模使用,拿破仑本人没有发明什么新武器,但他却学会了“集中”,把火炮集中起来,进行大规模火力覆盖,仅仅这点军事变革,他便仗之横扫欧洲。装甲车新诞生时,也曾分布到各营个团,当作强火力支援,德国人学习拿破仑,把战车集中起来,于是有了“闪击战”。高翼这次集结了300门大炮——有老式青铜炮,也有新式钢芯铜胎炮,在他一声号令下,拿破仑时代的大规模炮击,立刻出现在晋代中国。刹那间,如百电千雷崩裂,发出凄惨绝寰巨响。继而大地剧烈震荡,烈火焰焰焦天,白烟茫茫蔽海。一轮炮击过后,城头上守军死伤达800余人。死尸纷纷,或飞坠渺渺,或散乱遍地。骨碎血溢,异臭扑鼻,其惨殆不可言状。须臾,又一轮炮击降临,烈火吞没城头,浓烟蔽空,皇甫真虽下令尽力灭火,轻重伤者皆跃起抢救,但大风甚猛,火势不衰,整个城头宛然一大火海。“这便是‘集中’的威力”,汉军阵中,高翼用老学究的腔调,神态平静地教导着学生,话音丝毫没有颤抖,浑不顾城头上种种惨状。而学生中,有的人呕吐狼藉,有的人浑身瑟瑟,也有人目光闪亮,恨不能冲上前去,亲手操炮。“你们要记住炮击间隔”,高翼继续解说:“射击分几种方式,分别是:压制射击;覆盖射击;威力射击;徐进射击,弹幕射击等等,我们刚才展示的是‘威力射击’,现在该进入‘压制射击’了……”“那‘精准射击’呢?……百步穿杨?养有基?黄忠?”一名学生举起手来提问。高翼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刚才谈了几种射击方式,之所以不给出具体数目,就是因为时代在发展,不断会有新的射击方式出现,至于‘精准射击’,那需要等待器械的进一步发展,现在谁告诉你有百步穿杨手,你直接抽他!”在高翼讲课的间隙,汉军炮兵调整了射击频率,不再是万炮齐发,而是一门接一门地射击,炮声持续不断,虽然爆炸的威力小了很多,但胜在持久。持久的爆炸,生死悬于一线,这种精神折磨令城头守军快要发疯。“压制射击,重点在‘压制’,要持续不断地给敌军以精神威压,让他时时提心吊胆,所以,我们的弹着点不能一致,要忽远忽近,这也是一种手段,通过持续的炮击,测算射程与射距……好了,轮到你们了,你们来指挥炮击。”高翼微笑着,毫不吝啬地把权力下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