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不会置玉倾宇于险境而置之不理,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失去了玉倾宇,就等于断了容夙一臂,想明白了这一点,伊水云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担忧,而失去了狼,容夙定然是恼她怀疑他的安排,质疑玉倾宇的能力。不知不觉之中,容夙松了手上的力道,划过她的手腕,绕过被他抓出红印的柔嫩肌肤,指尖巧妙的穿插,不理会伊水云的挣扎,强硬的与伊水云的五指相扣,拉着她一步步的朝着上面走去。若是此时从后面看上去,便能看到一袭大红大麾的高大背影牵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他们在踏着精雕玉琢的石阶,十指相扣,并肩而行。雪白的狐裘与大红的衣角翻飞交缠,柔软飘逸的青丝互相缱绻,就如同走在山涧羽化而去的神仙眷侣,没有人可以插足他们之间,没有人能够打破他们之间的紧密相连。“陛下,请你……”自重二字尚来不及出口,容夙拉着伊水云身子闪电鬼影一般急速的一闪。而后迅速反身凌厉的一掌挥去,伊水云耳边顿时一阵尖锐刺耳犹如鬼叫的声音响起。等到伊水云抬首望去时,只见前方半空之中,一团幽蓝的火焰包裹着一具骷髅,那骷髅在火焰之中挣扎着,惨叫着,转眼灰飞烟灭。纵然容夙反应够快,然而道路过于狭窄,骷髅尖锐的爪子,还是在容夙护住伊水云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三道抓痕,立刻有黑中带紫的血从伤口渗出。“陛下!”伊水云急忙伸手,抓住容夙的手臂,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顿时心尖一疼,然而满心忧虑的她,却没有抓住着转瞬即逝的感觉。容倩是淡淡的看了看手臂的上,便将抓着他手臂的一双小手挥下,而后手臂一侧,将手臂影藏如宽大的狐麾,瞥了伊水云一眼:“出去的路已经被白语舒封死,我们只有走上山顶,才有一线生机,如今白语舒正与明隰(xi)内斗,恰是我们走时最好时机。”说完,对伊水云使了一个走在前面的眼神。伊水云没有动,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容夙,她知道多滞留一刻,便多一分送命的危险,然而她的脚步却是万分的沉重,她知道容夙要上去,绝对不会仅仅只因为登上山顶是唯一出路的这么简单。既然容夙将退路留到了山顶,那么这山顶必然就会有他势在必得的东西,她相信容夙那样的一个人,不会做无用之功。他在这儿停留了这么久,付出了他那么的宝贵时间,不会无所求。几次动了动唇,伊水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陛下,您到底想要得到什么?”这一次容夙没有对上伊水云的目光,而是不着痕迹的错开眼,神色依然淡然,眼眸还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抬脚率步而行。伊水云跟着容夙动了,只为能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一抹情绪,他侧头紧紧的盯着他:“陛下,我会出现在这儿,是陛下安排的吧。”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温柔如水,疑问的话是肯定的语气,似叹似悲。容夙提起的脚没有在下一步阶梯落下,而是滞了滞,才落回原处,挺直的脊梁,修长的身子站在半山之上,是那样的顶天立地,他是一个不屑欺骗的男人,他的担当,他的骄傲,都不会允许他敷衍,于是他很干脆的答了一个字:“是。”山道上很快,冷风被厚厚的山壁挡住,却依然有趁虚而入的寒气拂过伊水云的俏脸,那冰冷的感觉触动着她的神经,让她从脚底凉到了心中。其实她早该猜到的,从她看到玉倾宇安然无恙的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猜到了。然而,她曾经想自欺欺人的就此装傻充愣,却最终抵不过心底的执拗。她纵然不敢说玉倾宇对她在意,却也是关怀备至。若是玉倾宇身受重伤至不能动弹也罢,她相信只要玉倾宇还能行走,都不会放心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这份笃定她没有理由,只是直觉,她却深深的相信这份直觉。所以,玉倾宇没有找他,只能说玉倾宇是知道她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所以他不担心她的安危。然而,仅凭这一点,伊水云并不能看透什么,可是玉倾宇没有来找她,便让她起了疑心。如果她真的是被海浪冲到长生岛,以她对玉倾宇的了解,他必然会来见她一面,至少确定她是真的无恙,毕竟容夙不是大夫,玉倾宇就算知道她身怀水明珠,也更清楚不能完全驾驭水明珠,从方才玉倾宇的突然出现,伊水云知道他一早就在长生岛上,她相信玉倾宇哪怕有一丝烦忧,都必然会想办法见她一面,以玉倾宇的能力,必然可以做的悄无声息,包括不让容夙察觉。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来见她?甚至不担忧她的身子安好否?只有一个解释,因为玉倾宇一早就知道她的状况,所以不担心,不来见她,只是因为他有愧,所以无颜面对她。因为他,也深深的利用了她!想到这几日在岛上,她对他的担忧,她的心被扯得生疼,那是一种极大的讽刺。容夙一早就知道长生岛的存在,而且长生岛更加有他们的欲得到的东西,所以会东云的路上,长生岛一游早在容夙的计划之中,只是中途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暗杀,他便将计就计,带着她一起来这里,利用她吸引了章屠以及白语舒的目光,他拖着“重伤”的身子,自然大大的降低了章屠等人的防范,更加方便她行事。因为发现了章屠等人日夜的监视,所以他恰好借着骷髅一事与他同吃同宿,夜间就自然在某一段时间,减少了被监视。而如今他布置好了,所以该出手了,便有了那饭菜一事。小小的不起眼的一件事儿,让章屠乱了神,因为从屠就给他们的饭菜家里作料。容夙却有解药?所以他们一直照吃不误?为什么会有解药?自然是玉倾宇的功劳,那一日他故意将这件事在章屠面前捅破,她纵然只听了尾声,却能知道唱了什么戏,所以她质问他。站在玉阶上的二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谁开口说话,冷风呼呼而过,沉默良久,伊水云突然僵硬的笑了,而后笑容越发的柔和,恰似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只听她低低的笑了,清甜而又柔美的声音在空道上回响,瞒过冰冷的山壁:“陛下,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您助水云报仇,水云为你所用。”说着,伊水云抬起头,秋水般的眼眸依然含着笑,温柔如水的笑,“所以,您有权让水云为您做任何事儿,日后只需吩咐一声既可,无需如此,让玉宗主也做了恶人。”她的话很轻的飘散开来,却让容夙的淡薄的唇抿得更紧,紫眸高深莫测,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然而那情绪转瞬即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感觉到。“若……”“也许陛下是觉得水云逢场作戏的本事还不够。”就在容夙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伊水云蓦然又笑道,“那就请陛下日后多多指教,明着的利用总是比暗着的好,水云也是一个有心的人,还请陛下多一丝恻隐之心。”说着,竟然端端正正的对容夙福了福身,那隆重的礼,是属于宫廷皇朝特有的礼。容夙原本要伸出的手,在华贵的狐麾下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子,明明刚刚才那样有信自己,却在下一刻便的如此的冷漠,那种与他自己何其相似的由骨而发的冷漠。他便是这样对待别人的,他可以对所有人谈笑风生,却没有任何一个特殊,正如眼前这个女子,她可以对所有人笑的温柔如水,却永远不会露出心底真正的情绪。他不喜欢有人这样对他,至少他不喜欢她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