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美。”刘玉锦真心感叹,“难怪世人总是向往大明宫。”“你难得看一眼,自然觉得美不胜收。若是天天看,年年看,很快也就腻味了。”丹菲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浑然天成的山川大地更加壮美。天高地阔之处,才该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也是。”刘玉锦道,“我如今成日呆在院中,就特别怀念沙鸣。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度草原策马,山林围猎,无拘无束。”丹菲难得这么开心。一坛子女儿红很快就去了一半,两个女孩都喝上了头。她们谈论着小时候的趣事,喝着醇香美酒,说到有趣之处,抚掌大笑,说到伤心处,又抱头大哭。“来,你还记得这个吗?”刘玉锦啃完鸡翅,把骨头噗地吐出去。“手下败将,还敢再战?”丹菲把鸡骨头在嘴里转了两圈,对准前方射去。“没我的远。”刘玉锦嚷嚷,“你输了。喝酒!”两人嘻嘻哈哈,比赛谁能把鸡骨头吐得更远。剩下的半坛子酒转眼就见了底。“你看这下。”丹菲鼓足了劲,骨头远远地射出去。幽暗传来一声轻哼。打到人了。“糟糕!”丹菲拉着刘玉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赶紧逃跑。酒意上涌,两人都头重脚轻,东倒西歪。她们觉得滑稽,又忍不住笑。“快!快!”丹菲催促着,拉着刘玉锦往林子里钻。“曹丹菲?”男人又惊又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站住!”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笑着,趁着醉意在林子里胡乱钻。刘玉锦脚下一晃,拉着丹菲一起跌倒。地上积雪厚实,摔得也不痛。两人顶着碎雪爬起来,对视一看,又不住傻笑。崔景钰追上,看着两个傻姑娘,一时啼笑皆非。“娘子,当心着凉!”刘玉锦的婢女追上来,有些不满地看了丹菲一眼,将刘玉锦扶走了。“阿菲,”刘玉锦回头招手,“改日再比。”丹菲摆手,又噗通倒回雪地里,嘻嘻笑个不停,望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花火。“真美。”她伸出手,想将那绚丽的礼花抓在掌中。“你喝醉了。”崔景钰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服侍着她,冷漠的目光中带着责备。“哦。”丹菲笑着,朝他招手,“这里好漂亮。你过来看呀。”崔景钰眉头紧皱,“起来,会着凉的。”“不!”丹菲耍赖,在雪地里扭了扭,“你看那花好美。我耶耶以前也抱着我,看过宫城楼上放烟火呢。耶耶……”崔景钰很是不耐烦地叹了一声,一把扣住她挥舞的手,想将她拖起来。不料丹菲挣扎之中踹了他一脚。雪地很滑,崔景钰身子一歪,也哗啦一声跌倒在雪中。“哈哈哈哈!”丹菲大笑起来。崔景钰气急败坏地支起身,“你到底在搞什么?”丹菲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崔景钰的领子里。“曹丹菲,你活得不耐烦了!”崔景钰怒吼,忙不迭去抓丹菲的手。丹菲欢快的笑声就像冰凌轻碰似的,清脆悦耳,“瞧你这傻样!干吗老摆着那张老气横秋的脸呀?生得这么好的,就应该多笑一笑嘛。来——”她冰冷的手摸上崔景钰的脸,手指划过他的飞挑入鬓的剑眉,他精致如画的凤眼,他高挺的鼻梁,再落到他转折分明的唇上。崔景钰一动不动,撑在丹菲上方,低垂着眼帘注视着她,身影将她覆盖住。雪光映着他的脸,也照得他双眼之中流动着一抹奇异的光芒。“嘿嘿……”丹菲捏着崔景钰的脸,把他的嘴向两边一扯,“笑了!”“……”崔景钰额头的青筋瞬间就冒了出来。“哈哈哈哈!”丹菲狂笑,“你好傻!哈哈哈!”“你活腻了。”崔景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抓着丹菲的手,把她拖起来。“我不嘛!”丹菲像一头死猪,浑身软绵绵的,扶都扶不起来。崔景钰手一松,她又咕咚滚回雪地里。也幸而她穿着厚实的棉衣,又裹着皮草披子,才不觉得冷。崔景钰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扶起一个根本不想站起来的人。他一个不留神,又被拽跌下来。“崔景钰,”丹菲凑过来盯着他,伸手想去摸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别乱摸。”崔景钰挥开她的手,忍着不耐烦道,“你喝了多少?空腹喝的?”丹菲不答,又去摸他的头发,好像对他极其感兴趣的样子。“这样看你真奇怪。”丹菲迟迟笑。“怎么奇怪?”崔景钰眉头紧锁。“离我好近。”丹菲轻声说,“崔景钰,你不生气时的样子是怎么样的?”“我不生气的样子你也看不到。”崔景钰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竟然顺着丹菲的胡言乱语说了下去。“哦。”丹菲露出失望之色,“你为什么一见我就生气?我帮你很多忙呢。你个没良心的。”崔景钰无语,“我没有对你生气……除了现在。”丹菲摇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没有。”崔景钰烦躁,“你为什么喝酒?”丹菲的手指玩着崔景钰领子上的金扣,道:“心里不痛快。”“你父母的仇报了一半了,怎么还不痛快?”“觉得心里空空的。”丹菲摁着胸口,“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不是病了?”“我看你是有病。”崔景钰冷声嗤笑。丹菲看了看他,仰躺在雪里,呵呵轻笑了两声,“是有病!贪心不足,自不量力。我有病——”她高声喊。崔景钰急忙捂住了她的嘴。男人的手很冰,女孩的脸却很热。丹菲身子颤了一下,安静下来,望着崔景钰。她的双眼在幽暗之中,好似山涧泉水一般清凉温润。“唔唔……”丹菲觉得不能呼吸了。崔景钰缓缓抬起手,眸色深沉,暗哑的嗓音有些不稳,“我们都该起来了。”丹菲温顺地嗯了一声,又噗哧笑,“你……你头发上还有鸡骨头,哈哈哈哈!”“哪里?”崔景钰抬手摸。“唉,那边……不是这里。哎呀,我来!”丹菲伸手帮忙,却是越帮越乱,手指在崔景钰头上乱摸乱抓,把他的金冠弄得歪去一边。“别动,我自己来!”崔景钰气急败坏,去抓她的手。丹菲呵呵直笑,“不呀,多好玩呀!”她的笑里有一种毫无心机的烂漫,仿若夜间静静绽放的昙花,只在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展现出最纯粹、最幻美的一面。崔景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压在两侧,而后俯身重重吻住她。丹菲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神智被炸得粉碎。她试着挣扎,但很快就无法抵抗地沉沦下去。崔景钰松开了她的手,摸着她的脸。她迟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笨拙生涩地回吻。男人停顿片刻,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丹菲神魂震荡,不能自己。坚实的身躯压着她,她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起伏和心跳的速度。男人脱去人前矜持文雅的外衣,露出充满掠夺和侵占的一面。而她彻底懵了,也被征服了。心底空的那一块,短暂地被填满了。片刻后,崔景钰同她分开。两人都在急促喘息,心狂跳得几乎无法控制。崔景钰直视丹菲的双眼,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这下玩够了吗?”男人声音沙哑,饱含着压抑的情欲,双目晦涩不明。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后手掌在他脸上扇过,发出轻轻地一声轻响。崔景钰松开她,跪立起来,朝她漠然地笑了笑,继而起身。“玩够了就起来吧。我看你的酒也醒了,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领子里的雪化了,冰冷的水顺着脖子往下流,丹菲不住颤抖,紧拽着衣角,眼睛酸涩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