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婴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看法。于是薛采继续说了下去:&ldo;而所谓的连城壁,是指姬家的先祖,预料到几百年后家族的没落,因此,就把大量财富和珍宝藏在了某个地方。那块连城璧,就是打开藏宝之地的钥匙。姬家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维持长盛不衰。&rdo;姬婴深吸口气,用异常平静的声音道:&ldo;那么,你信吗?&rdo;薛采沉吟片刻,最后慎重地摇了摇头。&ldo;为什么不?&rdo;&ldo;因为……&rdo;薛采的眼眶湿润了,低声道,&ldo;如果真有那两样东西,你就不会这么累了……&rdo;这个答案显然在姬婴意料之外,他微张着嘴巴,有些惊讶,有些动容,还有一些别的情绪。&ldo;我知道你有多累,我都知道。如果真有什么四国谱和连城壁,你根本不用日夜cao劳,四处奔走,从没睡过一场好觉,连养病的时间都没有。你说你只有五年之期,但你明明知道,若你能抛却一切,跟着晚衣去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静养的话,是可以调养回来的!&rdo;姬婴垂下眼睫,静默了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来,而下一刻,他抬眼,眸色如光,如水,如一切灵动却又柔软的东西,就那么浅浅地看着薛采,道:&ldo;有的。&rdo;薛采乍然一惊。姬婴扯出一丝笑容,却更像是苦笑,低声缓缓道:&ldo;四国谱、连城壁,都,却确有其物。&rdo;这下,薛采再也说不出话来。姬婴深吸口气,朝薛采俯过耳去,说了几句话。薛采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因受到了惊骇而变得更大。姬婴说完,喘气着恢复成原来的姿势,沉声道:&ldo;我本想明年开始施行改革之举,但现在看来,时机需要往后再拖十年。十年后,一切,就拜托你了。&rdo;薛采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般。&ldo;望你不改善良正直的本性,在复族之时,亦想一想天下百姓,想一想,我们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rdo;姬婴说着,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ldo;当日受沉鱼所托救你,现在看来真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我很高兴……虽然我一生于国于家,都无真正建树,但我毕竟,为图璧,为天下,为苍生,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沉鱼。&rdo;&ldo;不、不……不……&rdo;薛采颤抖着,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令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无助,&ldo;不要死不行吗?求求你,不要死!姬婴,你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了……&rdo;姬婴闻言呆了一下,复长叹:&ldo;傻孩子……&rdo;&ldo;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rdo;薛采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ldo;你们求着我的时候,都不把我当孩子,取笑我时,却又说我是孩子。我哪里是孩子了?天底下何曾有我这样的孩子?我告诉你,姬婴,从我能走路时起,我就不是个孩子!我没有ru娘哄我睡觉,没有同龄人跟我玩耍。别的孩子还在流鼻涕玩弹珠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宫献艺取悦先帝了;别的孩子还在哭着背书歪歪扭扭的写字的时候,我就已经代表一个国家去讨好另一个国家了;父母夸我聪明,于是要我光耀门楣;姑姑夸我坚韧,于是要我重振家族;而你,更是把全天下都拜托给了我‐‐你凭什么?全天下与我何干?你又凭什么代表天下?你倒是一死百了解脱了,凭什么我要继续活着承受一切?你们!你们!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大人们……我恨你们!我恨!我好恨!&rdo;说到这里,仰起头哇哇大哭。姬婴看着他哭,也不劝阻,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底始终流动着一种介于欢喜与悲伤之间的复杂情绪。暗幕逐渐散去,天边透出薄薄的光。树林里风声呜呜,仿佛也跟着委屈的少年一起痛哭。七岁。这孩子甚至不能称之为少年。然而,他却经历了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成就了一万人都不能成就一个的辉煌。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五岁御前弯弓射虎,六岁使燕,名动四国,七岁全家灭门,贬身为奴。而今,又被寄予了全天下的厚望。大人尚不能承受,更何况只是个稚龄童子?只是,除了他,也没别人了。人生,残酷如斯。悲哀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