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指着台阶下的胡志刚,说道:“我对你印象很深,你也吹嘘你的工资收入在班组里最高,想来你也是有技术、懂管理的人才。在接下来的全厂职工大会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当然,你要是觉得比我更有资格当厂长,希望你能提前两三天告诉我一下,要让我好提前做些准备。”职工又是哗然大笑。胡志刚给沈淮当众点将,心里热血沸腾,脸上因激动涨得通红,平时胆大敢闯的他,这时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沈淮继续说道:“我的意见就在这里,无能又没有责任心的管理干部一定要从管理职位清除出去,懒散而不遵守工作纪律的职工,也必须要进行严厉的教育跟纠正。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已经拖了很晚,也耽搁了吃晚饭的时间,现在解散吧。”沈淮演讲完毕,职工掌声久久不息,围在厂办大楼前,不愿意离去。沈淮转回身,对着身后的高天河、阚学涛、熊文斌等人说道:“刚才那番话,叫高市长、阚局长、熊主任你们见笑了。”熊文斌见沈淮对职工的心态以及钢厂的问题把握很准备,再说有今天这么好的开局,接下来对钢厂动大手术,阻力也荡然无存,才深刻的认识到,谭启平用沈淮在东华当开路先锋,不是没有缘故了。熊文斌猜测,也许沈淮本身并没有过硬的背景,而是纯以过人的才能折服了谭启平也说不定,只是很奇怪他跟陈铭德在东华大半年,倒没有特别耀眼的表现。高天河脸色阴晴不定,沈淮表现越出色,只意味着他将来遇到的麻烦更大,实在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高天河只是点点头,表示赞许的态度,心里却懒得再跟沈淮说半句话:不就是为了拿走梅溪钢铁厂的控制权吗?给你们就是。当然,沈淮刚才的那一番话,更是叫钢铁的管理层心如死灰,没想到沈淮在接下来的职工大会上,就要直接将他们架到炭火上去烤,他们偏偏还不敢有半点的挣扎跟反对。沈淮朝赵东点点头,说道:“赵东,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下,虽说在刚才的会议上,我点名聘任你担任我的特别助理,但同样要在职工大会接受检验。你要是给赶下来,我的脸可就丢大了。”赵东知道沈淮这番话是警告钢厂的其他管理人员,说道:“钢厂真有人比我更适合生产技术助理的职位,我愿意下车间当工人。”沈淮笑了笑,转过头跟杜建、何清社说道:“虽然我也是镇党委副书记,但看来我有一段时间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钢厂了,我分管的工作,就要何镇长替我多分担些了。”杜建心里暗骂道:尼玛的,你在镇上根本就没有分管工作好不好?也知道沈淮说这话,是为了抬何清社出位。何清社到这时听沈淮说这句话,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虽然不知道沈淮背后有什么人,或许是因为太年轻,资历不足,没有办法直接担任乡镇一把手,才以正科级屈居副书记之位吧?想来杜建以后是再不敢跟沈淮针锋相对了——再看旁边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镇上干部,大概打心里底正苦思着如何改善跟沈副书记的关系吧?到这时,何清社也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心想:站位真是太重要了,要是他今天稍软弱一些,给杜建完全牵着鼻子走,将来的下场未必就会比杜建好多少。职工差不多都离厂去了,葛永秋代表县委县政府才姗姗来迟。高天河对葛永秋也是兜头一顿臭骂,最后吩咐道:“虽然这次的错误,是万虎公司跟市公安局造成的,但你们霞浦县委县政府也要好好的反思。”他不想再留下来受气,想着把后续的一摊子烂事都丢给葛永秋处理,也叫人放心,便邀阚学涛先回市里去了。毕竟梅溪镇隶属于霞浦,葛永秋既然赶了过来,市里退出也是当然了。不过事件又涉及到市公安局,市委书记又有明确的指示,熊文斌以及刘卫国便留下协助处理后续事宜……蠢总是有缘故的高天河坐车返回市里,过梅溪大桥就与阚学涛分了路,这时候后面有几部车赶上来。看着是儿子高小虎以前所用的旧车,高天河叫司机停下来。高天河看着儿子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转过头来还满脸的不服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货!”“那辆奔驰小两百万呢,再说有钱也要批条,真就这么算了?”高小虎一早就赶到梅溪镇,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他也没有露面的机会,后来还是从给逐出厂的宋三河那里,知道局势给逆转的情形,“爸,我的车叫人毁了,你不管,不帮我,胳膊肘怎么也不能往外拐吧?”“蠢货,终有一天我会给你活生生的气死不可。”高天河克制住抽儿子一巴掌的冲动,恼火地训斥道,“我平时反复跟你说,这社会有大把的人是你得罪不起的;这社会有太多的事,是你老子我也遮不住的。你以为你老子当个破市长,你就真可以在东华当天王老子、无法无天了?”高小虎给兜头一顿臭骂,嗫嗫地问道,“沈淮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你在惹事之前,能这么想一下,就好了。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就不会把刀子塞到别人手里,让别人拿来捅你老子的胸口。”高天河气得胸口绞痛,皱紧眉头,说道,“你什么时候能长些脑子啊!”“爸,你别急,我错了还不成。”高小虎看着他爸心脏病要发作,也慌了神,赶忙安慰他爸,“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高天河平复心情,等胸口的绞痛劲过去,才舒了一下眉头,语重心长地跟儿子说道:“你是不是要看到你老子的位子给人捋下来,你就满意了,你就痛快了?你以为你老子,真就心甘情愿地,跑到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王八蛋面前,低声下气?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啊,形势比人强啊。”高小虎没想到事情严重到关乎他老子的官位,他当然知道他老子的官位对他是何等的重要,当下塌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不能惹?”“熊文斌要是没骗我的话,东华新的市委书记将是省组织部副部长谭启平。”见儿子眼睛里有着不确定地神情,高天河说道,“对,就是上回到东华来处理陈铭德后事的谭启平。沈淮应该一早就知道谭启平要来东华任职,甚至还将熊文斌推荐给谭启平;今天就是熊文斌过来找我把事挑明的。而在谭启平到东华任职前夕,沈淮主动要求去梅溪镇,在这件事,吴海峰又是主动配合之。你也二十好几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大概不用我跟你解释什么吧?”高小虎哪里想到牵涉这么深,打心底窜出一股寒气,但想到另外一件事,又忍不住生出一股邪火,恶狠狠地骂道:“操他妈的周知白,我下午就跟他在一起,他压根儿就是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知道人心险恶?自己眼瞎栽进屎坑里,就不要怨别人心狠手辣。”高天河说道,“希望你吃这一次亏,能长些教训。”“他们会这么放手?”高小虎又担忧地问,“万一叫他们掌握梅溪钢铁厂,再查出什么问题来……”“千里做官为发财,拼个你死我活,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高天河对这个倒不是特别的担心,而且他也能看出,沈淮的目的就在于掌握梅溪钢铁厂,说道,“不过,你要给我记住了,以后遇到什么事,记住不要动不动就把问题闹大。你暂时也不要管万虎公司的事情了,中央也三番五次的要求党政干部子女严禁经商,你至少要从表面上,跟万虎公司脱离关系。我看你暂时就不要留在东华了。”“我不再乱来,还不行吗?”听着他爸把他从东华赶出来,高小虎也慌了神,求饶道,“公司的事,我不再管了,就在家里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