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滥情。不是说,无论过去的或者未来的小安都喜欢,都非常非常地喜欢,而现在的小安变得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么?那现在,这种舍不得的依恋,这种萌动的情思,这种期望时光永驻的愿望,这种跟着巨大的玻璃窗外沉闷的阴云一起慢慢变得潮湿而厚重得压得人呼吸困难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你爱着,明明只是十年后的那个他不是吗?那个外表叔气十足成熟沉稳,私底下却执拗万分的小安,那个愿意用一生的守候来等待一个渺渺无期结局的可怜又可爱的安晋臣;不是早已不再是这个骄傲凶暴又别扭,而且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的「前男友」了吗?可是为什么,这样安静地与现在的他并肩坐着,却会升起这样的奢望──比起永远的分别,只要卑微地坐在他身边就可以。如果可以就这么待在他身边,不碰触也没关系,不说话也没关系,起码,他还在身边……这比什么都让人安心,这就可以了。起码,比起在另一个时间里永远无法传达过去的思念,即使被讨厌了,能够待在他身边,也比永远见不到要奢侈得多得多得多……小安,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就不能多和我说句话吗……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见面,再也没有办法说话了……我啊……真是无可救药。「囡囡,跑快一点啦!」「妈妈──!」「喂,别推,哎呀……」正失神,一对母女恰好路过他们前面的走道,年幼的女儿从后面扑上了年轻妈妈的小腿,那妈妈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手上一杯似乎是刚从热水区接的滚烫的开水,骤然整杯翻倒了下来,砸在了安晋臣的膝盖上。「呃──!」「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安晋臣的脸色因为疼痛而煞白,刑蔚已经迅速反应,拿起自己手边的矿泉水就倒了上去,接着也不顾一直道歉的肇事者,直接拦腰将安晋臣横抱了起来,抱到了旁边化妆间的洗手台旁边,那边服务小姐也赶忙跟了过来。「混、混账──不用你管!」安晋臣是人已经被刑蔚抱着坐在了洗手台上面才反应过来,脸一红,手脚并用就想推开他。「别乱动,开水烫伤要立刻拿凉水至少浸泡半小时。」刑蔚说着,开了水管,并用凉毛巾给安晋臣烫伤的地方轻轻敷上。「喂喂,这样弄裤子都湿了啊。我待会儿怎么上飞机?」「你还想着上飞机?把烫伤的事处理好了再说!」安晋臣觉得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坐在洗手台上被路人围观的姿态也太高调了些,很是觉得丢脸,愤愤然道:「处理什么啊?根本就不打紧的!我以前又不是没被烫过,死不了人!差不多也到了登机的时间了……呜啊,痛痛痛──!」「还说不打紧的?」刑蔚收回手,淡淡冷笑:「你以为烫伤是小问题啊?给我闭嘴,坐好。半小时,一分钟也不许少。」「可是,我的飞机……」刚才就已经在准备登机了,半小时之后已经过了起飞的点了吧?「别担心,我去帮你改签。」看刑蔚一副好心的样子,安晋臣虽然仍一脸的憋屈,却偏过头,不再言语了。「都是你的错!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改签改签,一改就耽误我一整天!你什么居心!」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刑蔚心道,因为天气加客流量的问题,能够预定的最早的去西班牙的航班就是趁着刑蔚淋浴的时候一声不吭冲出了房门,怎么想到这鬼旅店居然会不卖香烟。经理还一脸笑嘻嘻的,表示虽然没有香烟卖,但是旅店里的各种套套齐全,而且是可以免费任意索取的哦!──混蛋!更混蛋的是,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没让他找到有便利店,根据旅店经理的指示方向,安晋臣走了起码得有二十分钟,几乎要放弃了才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家正准备打烊的杂货店。老板一边关店,一边结给他了一包烟。安晋臣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刚点起一根抽了没有一半──轰隆──哗啦啦──大雨。英国的鬼天气总是如此,没征兆地下大雨,每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不是在大雾就是在下雨!不出片刻,这雨已经大得视线里面除了雨丝和满地溅起的水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擦,这还怎么回去?二十分钟的路程,这种瓢泼大雨的,总不能走回去吧?等吧,等雨停。安晋臣于是悠闲地坐定,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地流逝。……好久,都抽掉半包烟了,这雨怎么还是连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再不停,只好自己走回去了。怕什么,在比这大得多的、结着冰雪的雨里面,自己都曾经走过比这长得多得多的路呢。还头上带着伤,弄得一身的血迹,那样都走过去了。……那时候的自己一定脑子犯抽了。怎么会那么贱的?但是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么贱,如果当时不是怀着想哭的心情不顾头上的伤忍着冻死人的寒冷慢慢地走完那段路,一直走到刑蔚家门口,也就没有随之而来的一切。他可能直到今天还是一个没钱没地位无人问津的小勤杂工,没有人会对他好,不像现在这样被在聚光灯下为众人环绕花团锦簇,再也不会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