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担心天帝那边。”桑梓仿佛看出了他心中顾虑,淡淡开口,“当初联姻不过是为了缓解仙鬼二界的关系,如今两界相安无事多年,天帝即使是看在我的薄面上,也不会多去过问。”
云旗喉结动了动,半响才道:“我要原因。”
“你我本无感情,不必再相互拖累。我在仙界活了几十万年,虽不能说比你多懂几个道理,但也明白我们之间的相处不似寻常夫妇,倒更像路人。”桑梓垂下眼睫,素手在杯沿轻轻摩挲着,“这婚事不仅约束你寻欢作乐,也让我不得自在,早些结束再好不过了,冥君认为呢?”
杯盏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两人默然对坐了许久,直到有仙侍进来添茶时,云旗才有动作。
他握紧了已被掐出血的掌心,用那双可怖的血眸死死盯住桑梓,一字一顿道:“本君,不会同意和离。”
桑梓心头一颤,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云旗又盯着人看了一会,随即便起身,沉默着推门而去。
红纹在墨袍上诡异地流动,他鬼气森然的背影在这光风霁月的九重天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待人走得瞧不见了,回过神来的桑梓才察觉出屋里有几丝奇怪气息。
“谁?”桑梓立刻释放出上古帝君的威压,将整个碧琼宫牢牢锁定。
“哎呀,被发现了呢……”一道令人发毛的尖细嗓音在屋内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半空中渐渐凝集的黑色魔气。
桑梓目光微凝,“小小破体心魔,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来碧琼宫造次?”
三界万物,执念深重即会心生魔物,宿主法力愈强、魔物愈强,若执念一直难解,则魔物会拥有灵识破体而出,去祸害宿主加深执念,从而增强自身灵力。
而这类魔物本性邪恶,常常趁人心神不稳之时夺人性命,用来滋养灵体。
“哦?”黑气桀桀笑了起来,压着嗓子阴森森道:“青帝殿下不如感受一下,自己的识海还好吗?”
它话音刚落,针刺般细密的疼痛便开始在桑梓周身蔓延,而原先清明的识海也早被闯进来的魔气撕扯的一片混沌,桑梓暗暗咬紧牙关,冷笑道:“凭你这点本事,就想取本君的性命?”
“小人哪敢呀!”那团魔气怪里怪气叫道:“您死了,冥君大人不得活剥了小人呐!”
“你是云旗的心魔?”
“是呀是呀~”
桑梓有些讶异,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云旗虽司掌万恶之渊的鬼界,却一直冷静克制、老成持重,他到底能有什么执念,竟生出这般厉害的心魔?
可心魔与云旗相生相成,若自己现在动手杀了它,云旗也必将被狠狠重创……
桑梓不得不收回掌心暗暗凝集起的仙力,忍住识海中被它折腾出的撕裂痛楚,咬牙切齿地紧盯着那团魔气。
“您别气呀,”魔气慢慢从半空中挪到她面前,装模作样道:“小人不会伤您一根毫毛,只是想请您去冥君大人的心魔世界里呀,逛上一逛。”
“你……”
桑梓那破损的元神根本无法压制识海中入侵的魔气,加上今日法力消耗太多,身上痛得无法自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大燕二百五十一年春,桑府
“小姐,小姐快醒醒,该喝药了……”
熟悉的娇软声音在耳边响起,桑梓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便见小辞端着药碗担忧地跪坐在自己床边,一时竟分不清梦里梦外,有些怔愣道:“这药方才不是喝过吗?”
“小姐怎么睡糊涂了,奴婢刚从膳房煎好的药,您哪里喝过?”小辞笑着摇了摇头。
桑梓一惊,这才回想起那心魔作乱之事,忙撑着手臂从榻上坐起,透过晕红的帐幔打量起这屋子来。
床的斜对角是个玳瑁翡翠镶嵌的妆台,台案上置着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桃花的首饰盒,首饰盒边散落着金镶玉步摇钗和白玉镂空花鸟掩鬓,暗暗昭示了这小姐的显贵出身。妆台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几幅水墨和诗词,意境颇雅,整个房间奢华而不落俗套,想来这宅子的主人也必定不凡。
这一副人间景象,莫非这就是那魔物所说的心魔世界?
“小姐别看了,表少爷辰时才过来呢。”小辞似乎看穿了自家小姐那点小心思,眨着眼睛打趣道:“来,咱们先把药趁热喝了。”
意识到自己的识海已经被封闭,周身经脉也毫无仙力流动。桑梓只能先按捺下焦急的情绪,乖乖接过瓷碗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