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大门紧紧闭着,藏青的琉璃瓦被斜阳晕出一片诡异的色泽。
桑梓放出灵识,沿着宅院外的高墙缓缓向里查探,李碧月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忙柔柔弱弱地躲在桑梓身后跟着,一只手还偷偷拽着她的袖角。
“李姑娘,”桑梓回头看她,“此宅颇为凶险,你不如先在马车里避一避,贫道怕若出了事,届时来不及护着姑娘。”
少年道长面若玉琢,衬得那双眉目极是清丽雅致,明明身上是令妖鬼避之不及的浩然正气,眼梢处却还犹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艳色,端正和诱惑自然地揉合在一处,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不自主想要亲近的渴望。
李碧月被她这么一看,先是红了脸,待听清她的话后失落地咬了咬唇,只得不情不愿退回了马车内。
“小心点,”娃娃揪了揪桑梓的衣领,难得有些不安,“这个阵法的八门生化在不停变换,戾气太重,应当是个杀阵。”
宅子旁边种了几株粗壮的梧桐,桑梓脚尖一点跃上枝桠,本想看看高墙内的景象,却发现宅内萦绕着浓浓的黑雾,昏暗混沌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折了根树枝向墙里掷去,树枝还未接近墙壁,便被一道扑出来的血光猛然吞噬。
娃娃抱紧了桑梓的衣物,大叫道:“果然是杀阵!”
残阳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桑梓偏头看了看黑沉的天幕,蹙眉道:“这宅子的血气越来越重了,我们想必不能久待。”
“方才来的时候我见西郊外围有几家农舍,里面没什么异常,”小娃娃也想赶紧离开,忙道:“不如我们先去那借住一晚,明日午时三刻再来探探?”
“好。”
桑梓托了托娃娃的小短腿,刚想提气一跃而下,临行前突然感到一阵不自然的心慌。
那道从李府便开始窥伺她的目光,似乎此刻就在这宅子里面,黏腻冰冷地紧紧盯着自己。
“怎么啦道长?”小娃娃见她不动,伸出两只藕白的小胖手,戳了戳桑梓的脸颊。
桑梓心里有些不安,“水梨,可以藏匿妖鬼之气的阵法你知道多少?”
“这种阵法没听说过啊……”娃娃抓了抓头发,苦恼道:“即使在上古阵法中,也极少有人会用罢,毕竟是有违天道的阵,摆起来应该极为消耗功力。”
“嗯。”桑梓朝宅内看了一眼,压下那股不适感,“走吧,先去农舍。”
***
西郊在楚宅未出事之前一直是个繁华地段,虽说那些富裕人家都被吓得搬离了此处,但外围的农民定是不愿意舍了祖业离开,所以此地会有农舍也倒并不奇怪。
桑梓他们来时,正赶上农人们烧火做饭,赶马车的小厮给沿路第一户人家送了些钱财,谈妥后几人便被一位妇人迎进了门。
这户人家倒也算干净整洁,妇人长得一副精明相,吊梢的三角眼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朝李碧月边上靠了靠,笑道:“本来咱们这是不留外人的,可我一看呀就知道小姐您是大户人家出身,瞧瞧这身段这气派,哎哟,您能来这那都是我的福气了!”
李碧月笑了笑没有应声,桑梓看见她眼底那几分不耐,不免有些歉意地小声道:“李姑娘,今日实在是委屈你了。”
“道长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少女巧笑道:“能帮道长哥哥,碧月欢喜还来不及呢。”
走在前面的妇人瞧见二人低头私语,一边在心里唾弃现在的道士都是假正经,一边热络道:“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呀,本来还给你们安排了三件屋子,现在看来竟是两间便够了罢!”
桑梓听着那故作亲热的语气蹙了蹙眉,李碧月虽觉着此话顺耳,倒还是羞恼地朝妇人嗔道:“这位夫人,你误会了……”
“啧啧啧,”小娃娃趴在桑梓肩头咂咂嘴,摇头晃脑打趣道:“道长,我看这小姐对你倒是一往情深,反正你也光棍了这么多年,就别端着了,快从了吧。给府尹当女婿总比在祁黄山上天天吃斋饭强啊!”
光棍了这么多年的桑梓:“……”
她原本并未觉着人家姑娘对自己有意,被这几人言语一激后,倒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同李碧月相处,伸手将还在咂舌的娃娃拎脚扔了下去,丝毫不理会小人咿咿呀呀的怪叫,提着剑悄悄从众人身后绕了出门。
农舍有个四四方方的后院,角落里还养着几只鸡鸭,桑梓走到院门的池塘边,瞧着水里的月影出神。
“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又他娘的偷老子的钱,呸,今天老子非打断你的脏手!”
院子东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叫骂,间或混杂着棍棒抽在皮肉上的闷钝声,桑梓听着有些不忍,便顺着声音寻到了那柴房门边。
破旧的木门内,凶恶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面擀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身上狠狠抽去,那面擀还带着木刺,一下一下重重划过小孩的手掌,未几时那细嫩掌心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