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区,苏樘住所,沉闷的夜晚泛着死一般的宁静。
“咳,咳咳…”
一阵低哑的闷气声从厕所传来,出声者明显是有意压制,狂躁的咳嗽被尽数捂进手里,只有胸廓剧烈起伏的瞬间,才有那么一丝得以幸运地流露,隔壁的昏暗房间里,有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小夜灯就这样要死不活地贴在床头,在只能看清物体轮廓的灯光下,床上的两人默契地扭头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接的一瞬,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
悄无声息地落地下床,睡在外侧的那人比里面的那人要明显高出一头,迈步无声,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厕所门外。
“咚咚咚”
轻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吵闹,以至于在某一时刻,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怕,门里的咳嗽早就停了,听到敲门声后,厕所的小黄灯终于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小兔崽子干嘛呢,没看到我正在拉屎吗?卡住了拉不出来,有事的话明天再说!”一阵粗犷低哑的男声不客气地大声嚷嚷着,听音色,应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门外的人不为所动,还是执意地又敲了几下,个子稍高的那人缓声说道:“先生,年纪大了的确容易便秘,您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我来帮您吧。”
“帮什么帮!帮我扣出来,还是拽出来啊,苏生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厕所门前跟我唱反调,怎么?明儿不上班了是吧?”那人再也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
眼看对方愈演愈烈,站在苏生后面的苏樘忍不住了,他直接一步上前,不客气地把苏生挤到一边,一下就把那个本就不牢靠的把手给硬拧了下来,门应声而开。
昏黄的灯光打在苍白的脸上,配着他漆黑的眼,有点像从地狱钻出的讨债恶鬼。
“苏樘!你还真是要反了天了!老头子拉屎你也要管是不是?”坐在马桶上的老头面红耳赤,慌乱地从旁边拿了一个胶盆挡在身前,本就突出的眼珠子被他用力一瞪,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从这枯骨嶙峋的眼眶中喷离而出。
苏樘抿着嘴,完全严肃的他冷得有些可怕,他二话不说就走了上去,拉住胶盆的一边,就要靠蛮力把盆从老头子手中夺下。
“杀人了!不肖孙子要杀人啦!不中用的老头子就要被杀掉了……”老头子也不甘示弱,瘪着嘴就是一阵骇人的鬼哭狼嚎,真没想到这么一张稀稀拉拉的嘴也可以有如此威力。
“小樘!”苏生在后面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却十分有力量地成功地让生气的苏樘住了手,苏樘冷冷地瞪了老头一眼,无言地退到了一边。
“说吧,有多久了?”苏生也走了进来,他的眉目温和,自带一股书卷气息,脾气好得好似没有任何棱角,成熟的气质让他看上去比苏樘要大上不少。
“什么多久,老头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两人,拿盆挡着的动作活像一个受到恶婆婆欺凌的小媳妇。
苏生依旧温和地看着他不为所动,苏樘则威胁地朝胶盆伸出了手。
“你看你看,这小兔崽子又要动手,苏生你还不赶快把他给赶出去!”
“我屁股都还卡着呢,你们俩是真想让我活活憋死不是?”
老头子依然冥顽不灵,苏生一声长叹,对苏樘递了一个眼神,不用多说,苏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一同上前,一个抱人,一个抢盆,在惨烈的鬼哭狼嚎中,老头子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慎惜败。
胶盆被拿开,瘦的跟一把干枯老柴似的老头也被苏樘轻轻松松拽起,他们也终于看见了那些残留在马桶内壁上的种种罪状。
刺眼的猩红呈溅射状攀附于灰色的内壁,刺得在场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老头子也老实了,不挣扎了,他仍旧大张着嘴巴,这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只被掐住咽喉的老鸭,滑稽而又可笑。
还好最近停水了,要不然他们还真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苏樘捏了捏拳头,提起旁边已经空了的胶桶,去到离这不远的厨房,把缸里只用了一遍的水盛了一些,又回到现场,把马桶里可怖的红色给冲掉了。
“真是的!我都说了不用马桶,不用马桶,你们两个小崽子还非得要给我安上,要不是你们事多,又怎么会出现现在这……”老头子又恢复了活力,在一旁碎碎念着,从他的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先生!”苏生沉沉地叹了一声,连一向温和的他眼中都出现了少许愠怒,吓得老头子当场闭了嘴。
苏生上前扣住了老头脆弱的手腕,指腹轻轻按压,感受着那对方皮肤下的微弱脉动。
“怎么样?”苏樘问道。
“不太妙,若再不用抑制剂,恐怕活不过一个月。”苏生沉重地道出了这个可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