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外披枣红风氅,内里穿上襦衣,下着绛碧结绫复裙,头结由下而上,逐层缩小的盘髻,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凤姿绰约,确是不得多见的小美人。
难怪四名青年男子争相讨好,名副其实地追逐裙边。
几个男女不知捉着什么清谈的好话题,高议阔论,舆高采烈。女的只是含笑不语,小香唇角,褂着一丝带点不屑的高傲笑意。
他们见到燕飞,或许是把燕飞也当作梁定都一类的府卫之流,男的只瞥上一眼,注意力便回到美女身上去。反是那美人看到艳飞,露出定神打量的神情,却终没说话或表示什么,头也不回的在梁定都施礼请安声中,裙裾飘飘婀娜去了。
梁定都仍呆看着女子的动人背影,深吸一口气道:‘秀小姐是我们玄少爷的女儿,我谢家数她最漂亮。”
燕飞自长安之后,对任何美女也心如止水,打趣道:“你不是偷偷爱上你家小姐吧!”
梁定都大吃一惊,到看清楚左右无人,把声音压至低无可低的求饶道:“千万勿要再说。
我算什么脚色?在心内想想都不敢,若给人知道,轻则吃棍子,重则还会逐出府门呢。”
燕飞有点儿没趣,粱定都的反应和说话,不单使他感到高门内主从之隔,更想到荒人和晋人的分别。不由又怀念起边荒集来,哪不但是无法无天的世界,还容许自由竞争,由本领而非名位身分去决定高下。
在这方面,刘裕是比较接近荒人的。
谢安的马车刚要驶出府门,遇上回来的谢石,后者慌忙下马,来到车旁,道:“二哥要到那里去?”
谢安掀起帘子,露出双眉深锁带点疲倦和苍白的脸容,沉声道:“事情非常不妙,我要立即入宫见皇上。”
谢石从未见过谢安如此有若大祸临头的凝重神色,舆他一向谈笑用兵的丰姿神采,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情况。骇然道:“发生什么事?”
谢安摇头苦笑道:“竺不归刚抵建康,还是由范宁暗中遣人来通知我,我方哓得此事。
皇上在兴建弥勒寺上没有经过舆我咨商,只暗中挪拨国库支付经费,我仍装作只眼开只眼闭,满以为可以另施手段对付竺不归,岂知江海流竟敢出卖我,使我错失一着,唉!当时怎想到大司马会忽然病逝?”
范宁是朝廷的谏议大夫,是司马曜的近臣亲信,一向支持谢安,更为王国宝的舅父,为人正直,帮理不帮亲。
谢石色变道:“二哥是要去见皇上?”
谢安回复冷静,柔声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谢石一震道:“哪二哥岂非正中桓玄的奸计?”
谢安听得恒玄之名,冷哼道:“只从江海流的背叛,巳可知桓玄有谋反之心,他当然想我和皇上正面冲突,而我则正好将计就计,偏要让事势如此发展,利用桓玄独霸荆州的形势,让司马曜怍出选择,若司马曜认为,司马道子有足够力量应付桓玄,由今天开始,我谢安对朝廷的事将袖手不理。”
谢石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谢安在此事上的坚持,确出乎他意料之外。
谢安丛容一笑,似已下定决心,安详地道:“我是别无选择,司马曜也没有选择。找舆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看看能否避过此劫。自己知自已事,我谢安已余日无多,希望能为你们作出最好的争取舆安排,以后家族便要靠你们哩!”
言罢垂下帘子,着马车开出府门,剩下谢石呆立不语。
高彦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讲任何礼数,以颇不自然的姿态半蹲半跪的坐于迎客轩一角,瞧着燕飞舆他隔几坐下,向粱定都笑嘻嘻道:“这位小哥子请帮帮忙,我和燕大哥有个私话要说。”
梁定都不悦地皱起眉头,望向燕飞,见后者点头,没有办法,向高彦狠狠道:“我叫粱定都,不是什么小哥子。”说罢不情愿的退出轩外。
高彦失笑道:“谢家当燕飞是什么呢?难道是坏鬼书生?竟要派个护院来保护你。他奶奶的,每次我来探望你这个只懂睡觉的混蛋,他都像吊靴鬼般跟着我,更只准我走侧门小径,累得我没有一次能碰上谢钟秀那著名的小美人。”
听到他那以粗言秽语说话的习气,燕飞反生出亲切熟悉的感觉,道:“你好像不晓得我内功全失,连你这么武功低微的人,也可以一把收拾我。”
高彦‘咭’的一声笑出来,又立即把发出怪声的口俺着,似是怕舆轩内寂静平和的气氛,有太大的不协调。吃吃笑道:“你不要诓我,要知我高彦是给人诓大的。只看你那对招子,神采更胜从前,刚才进来时仍是龙行虎步,不像我泡完妞子,一付脚步飘浮的样儿,哈!你当散功像逛青楼般轻松容易吗?即使死不去,也要变成半个废人。咦!你把手递过来干什么?
我对男风毫无兴趣。”
燕飞没好气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不是把手送给你摸上两下,而是让你把把脉,证实我确失去内功,那你以后再不用倚赖我,因为我已没本事赚你的子儿。”
高彦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他两眼,竟不敢把脉查探,道:“快拿开你的手,我们不再谈泄气的事。哈!大家一场兄弟,兄弟就是兄弟,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的,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很多好处可以给你。”
燕飞心中一阵温暧,自己确没有看错高彦这小子的内心远比他摆出来的姿态善良。淡淡道:“为什么还不滚回边荒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