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要奚落江灵栀的老头望着眼前清晰的面容,登时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呆怔原地。
捏了锦纱的手指因为失神而失了力道,指尖一松,锦纱便随了一阵适时的小风拂起,随之同飞而去。
街边巷口的晚樱被吹落几多花瓣,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江灵栀轻垂眼帘,瞥了眼翩翩落于裙角前的樱花,眉眼淡然,无视周遭窃窃私语之声缓缓起身。
盈袖和刘华亦是被她的一张脸震得外焦里嫩,比之围观众人更显惊诧。
那一张本该清妍绝俗惊为天人的脸不知为何竟是红斑遍布,左颊下颚处还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青褐色肿块胎记,鼻尖眼睑处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雀斑还有两三颗芝麻粒般的黑痣。
仿佛所有的瑕疵偏就这么汇聚一堂,平铺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
观之,瞧之,无不心惊。
再加上她的出身,以及有她那位艳冠群芳的姐姐作对比,众人免不得对江灵栀生出许多心思,却又因着江灵栀此刻面上的云淡风轻,更多怜悯。
月白锦纱轻飘飘随风舞漾,从上前来接的史一航指尖划过,夹落于一人臂弯之中。
那人一袭水墨竹染广袖软烟罗轻纱,罩在水过天青色金线绣边的罗衫上。
羊脂玉簪冠,郎月珏随饰。
好一派清雅贵公子之形貌,正是六皇子宇文珀。
他停下脚步,顿了轻摇折扇的动作,侧了头低眸盯着静静躺卧在臂弯的月白锦纱,微蹙了似黛墨描的眉头。
与之并肩同行之人是通身雪白长衫简装的宇文珏,先是视线同时落于宇文珀臂弯,而后饶有趣味地转眸注视着步步生莲近得前来的江灵栀。
“公子勿怪,那面纱是小女的,烦请归还!”
江灵栀稍稍欠身,声音听在耳中很是恬静怡然,无半点羞愧之姿。
宇文珀却是无心欣赏这悦耳之音,紧盯着锦纱的眼眸中腾起无名怒火。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往每一次都是某些心存侥幸蓄意勾引的闺阁姑娘暗戳戳使的把戏。
对此,他已是厌烦至极。
本性不似四哥清雅温和的他也早当面毫不客气斥责过两三个,但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承受力。
本以为此番又要口吐芬芳才得脱身,他眉间轻皱侧眼去瞧,不料入目竟是这样一张惨兮兮的脸。
已经到了唇齿之间的指责之辞硬生生被他自己折断咽了下去。
张了张嘴,他无意识支配下已经伸手将那锦纱拿起向对面之人递了过去。
双唇微动,两个字不是很清楚地呢喃而出:“还你!”
江灵栀始终眉眼低垂。闻言,先是屈膝一拜以作谢意,再小步轻挪向前两步,抬起如葱白透皙似缎玉无暇的纤纤素手去接。
指尖将触及在宇文珀手中飞扬的锦纱一角,一旁默不作声的宇文珏却在此刻开了口。
“江姑娘,这么巧?”
江灵栀循声抬眸,见打招呼之人居然是宇文珏,心下小小惊讶几分,脸上却仍是风波不惊,稍加颔首算作问礼。
“原来是四皇子殿下,请恕小女眼拙愚笨,竟是未能立时见礼问安。”
话音未落,锦纱已收于指间,低垂了头,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反手重新覆戴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