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玄小童,玄小童摇了摇头:“这我就真不知道啦。我只知道太姥爷假装和日本人合作期间,除了借助他们的消息网寻找羽山的入口之外,还悄悄给国民政府提供了许多情报。说不定‘俞先生’是国民政府安插的特派员,为了迫使美国参战,故意煽动日本人偷袭珍珠港。”说话间,骑队己经越过了溪谷的草坡,穿过莽莽苍苍的森林,朝东北方绵延雄伟的山脉行进。头顶乌云滚滚,时晴时雨,一条彩虹斜跨在露出的蓝天与雪山之间,很快又消失不见。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漫天雪花。兽皮虽然保暖,但毕竟抵御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雪。雪花落在身上,凝霜不化,骑着恐龙迎风疾驰,没过一会儿,我俩的头发上、手臂上都结了一层薄冰。玄小童冻得牙关格格直撞,抱着胳膊,话也说不顺溜了。我从包取出薄毯,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他粲然一笑,呵着白汽继续往下说。抗战八年,他的太姥爷虽然没有找到鲧族羽山,却因为提供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受到国民政府的褒奖。解放后,太姥爷将许多青铜器的藏品捐献给故宫博物馆,继而又率先将家族的银行、企业进行公私合营,与人民政府建立了良好的人脉基础。文革中,太姥爷连遭批斗,被盖上汉奸的帽子,含冤病逝。玄小童的姥爷接过父辈的遗志,继续寻找鲧族。改革开放后,姥爷继承祖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代的红色资本家。20世纪80年代中期,他移民到了香港,并将家族事业拓展到了海外,并与南洋的另外一个大财阀合股,成立了“华夏南洋控股集团”。我虽然早已猜到他出身豪门,但听到这个名称时,仍不免吓了一大跳。敢情他竟然是“华夏南洋”华宗胥的外孙,难怪他不肯轻易吐露身份。这家国际财团据说控制了香港、南洋30的金融、地产,还投资了许多现在如日中天的新兴高科技企业。这几年大举进入内地,在各大城市都可以见到它大手笔的投资项目。“干吗这副表情?”玄小童冲我扮了个鬼脸,笑吟吟地说,“是不是特后悔没早点知道,失去了绑架致富的大好机会?”我苦笑着叹了口气:“一锤子买卖哪儿比得上长期饭票?你有没有姐姐或是妹妹?回头记得介绍给我。”玄小童满脸晕红,“呸”了一声:“想得倒美!”可能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拧了我胳膊一把,才接着往下说。华宗胥生意越做越大,但心里最记挂的还是鲧神庙。他在世界各大拍卖行与古董店打探“堕天使之吻”与翡翠玉甲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90年代后期,终于从一个英国收藏家手里买回遗失了近百年的翡翠玉甲,又从另一个法国收藏家手里得到了“天神戒”中的阳戒,但另外那枚阴戒始终不知踪影。玄小童的母亲是华宗胥的幼女,聪明伶俐,除了帮助父亲管理家族产业外,还是他寻找鲧神庙的得力助手。她做的唯一一件忤逆父亲的事儿,就是坚持嫁了一个出身贫寒而又野心勃勃的丈夫。华宗胥虽然不喜欢女婿玄道明,却对玄小童这唯一的外孙视如掌上明珠。玄小童从小就和姥爷生活在一起,备受宠爱。从三岁开始,他就跟着姥爷学习鲧语逐渐知道了家族中这个最大的秘密。玄小童六岁时,父亲与姥爷、母亲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玄明道一怒之下带他远赴欧洲。仅仅半年后,母亲在寻找鲧神庙的途中忽然失踪,音讯全无,不知生死。玄明道与华宗胥从此彻底决裂,再没任何往来。说到母亲时,玄小童眼圈一红,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我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岔开话题:“你姥爷这么大的人物,找他何必上北京?随便找家‘华夏南洋’的公司,报上名号,不就立马能见到了吗?”玄小童撅了撅嘴:“我早就打过电话啦。姥爷为了寻找鲧神庙,萍踪不定,所有的消息都是他和助手单向联系,打了几次电话,公司里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再说我来找姥爷,是瞒着我爸悄悄跑出来的,如果暴露了行程,用不着两天,就得被他逮回去了。”稍一停顿,又说:“得亏我想起小时候姥爷常带我去的木屋。他跟我说过,鲧神庙的入口一定就在那里,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很可能就是去了羽山,暂时没能找到回来的路。没想到……没想到他真的去了那儿,只是永远都回不来啦。”这回再没能忍住,睫毛一颤,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被他这么一哭,我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用力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众目睽睽,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挣开我的手,勉强一笑:“不管怎么说,华家三代的梦想总算是实现了,姥爷走也能走得安心一些了。”我心想,难怪你到了这史前世界如此镇定,你姥爷留下这么多的线索,多半也是希望你能找到他,找到鲧神庙。但心里仍有些疑窦没得到解答,比如他为什么能驾驭翼龙,为什么会传音入密,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他。“传音入密?”玄小童一怔,“扑哧”破涕为笑,转头看了眼四周蛇人,偷偷地从舌根下取出一个月牙形的银色金属片,“我可没这么厉害的本事,但我有高科技。”听他轻声解释,我才知道这片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属,竟然是美国研制的最前沿间谍工具“智能变声器”。耳朵之所以能听见声音,是因为外耳的耳廓收集声波后,在中耳的鼓膜产生振动,然后由内耳的基底膜将声波振动转化成神经信号,传给大脑,大脑又将这些信号翻译成我们可以理解的语言、音乐等各种声音。每个人的耳朵都是不一样的,收集到的声波、听到的声音频率自然也就不同。换句话说,有些声音你听得到,周围的人却未必听得到。这个“智能变声器”可以自动分析周围人的听频率,将说话人的声音转化成只有目标才能听到的声波信号。“好啦,你媳妇儿正看着呢,”我刚想擦干金属片,放到舌头底下试试,玄小童忽然又一把抢了回去,“这儿不比飞船,万一她吃了醋,扑上来咬我一口,上哪儿找狂犬病的疫苗?”可能觉得这句话有点儿语病,玄小童脸上微微一红,换了个话题:“你不是好奇她为什么会看上你么?去年八月起,你的新娘子就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某天火山爆发,你戴着‘天神戒’乘着那艘飞船从天而降,从一群怪人的手里救了她和全族人的性命。”蛇鳞少女一路灼灼地凝视我,默默不语,我当没看见。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又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热辣大胆,而又满蕴柔情,显然是将我看作了缱绻已久的恋人。我脸上一烫,迅即在这场对视交锋中败下阵来。玄小童左一个“媳妇儿”,右一个“新娘子”,继续拿我开涮,说这位鲧族神女梦见我后,整天魂不守舍,四处寻找,果然发现了那艘撞毁的飞船。打从那时起,她天天在飞船附近转悠,直到昨天遇见我们。恰逢火山爆发,我从恶魔龙的爪牙下救了她,又携带着遗失了很久的“天神戒”与“青云甲”,这一连串的巧合让她越发坚信,我就是传说中前来拯救世界的末日使者。我心里猛地一跳,鲧族神女去年八月梦见我,正好与我前往梅里雪山的时间吻合。而我那时恰好又在堰塞湖底遇见蛇群、竖棺和鲧族打扮的蛇发女人。就连狗头人说的谶语也和鲧神庙、天神戒息息相关……如果真是巧合,那也未免忒巧了!※※※暴风雪越来越大,到处白茫茫一片,二十米外什么也看不见。特暴龙迎着狂风,举步维艰,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声。雪花狂乱地扑落在头上、脸上,冰霜越结越厚,冻得我浑身筛糠似的打颤。我不得不佩服这帮鲧族蛇人的体质,他们斜裹着兽皮,半敞胸膛,居然还能一路昂首啸吼,声音丝毫不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