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冀叹了口气,躲到柜台后,心中默默数着瓷器碎裂和桌椅折断的声音。过了片刻,听到已无动静,左冀生怕他们跑了找不到人,便探出头来望望风。然后便觉得一股寒风掠过耳边,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右颊微微一疼,左冀摸了一把,不出所料,果然又是半手血。白衣公子手中的茶盏,没了盖子。青衣人与左冀一照面,便笑出声来:“怎么又是你?”白衣公子闻言也扫了他一眼,漫声道:“成璧,拿银子。”左冀这次却不推辞:“你们砸了茶老板的店铺,赔些银两自然是应该的。只是好好的分说不成么,一定要打起来……”絮絮叨叨尚未说完,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左冀打扫收拾完毕战场,扇着衣衫乘凉时,方才想起,似乎又忘记问那白衣公子姓名了。有一有二,的。那是在洛阳城外的一间饭庄。左冀难得的不是在做工,他一路上勤劳的很,银两已经赚了不少。这次眼看便要到达洛阳城,也该安心吃顿热饭了。吃到一半时候,忽然呼啦啦涌进一批人来,个个携刀负剑,看谈吐便是江湖中人。左冀偷偷打量了几眼,见其中没有人象乡亲描述中的踩屋人,便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停留。匆匆吃罢了饭,正在门口柜台与小二结账的功夫,便听得身后众人喧哗,然后便有人高叫,魔教教主和石成璧来了!然后便是一片嘡啷啷拔刀舞剑之声。左冀接过掌柜的找零,熟练地抱住头,蹲在柜台旁边。然后便眼见一双白色的靴子在自己眼前走过,又退了回来。那靴子微微一抬,碰了碰他的手臂。左冀无奈的抬起头来,对上白衣公子那张漫不经心的面孔。那人又漫声开口道:“成璧,给银子。”左冀一楞:“我又没伤着碰着,这是做什么?”白衣公子微微一笑:“你放心,会伤到的。”半柱香之后。左冀悻悻地用撕下来的衣襟包扎着受伤的右臂,虽然说刀剑无眼,可全场无辜路人中,就只有他被飞来的兵器擦伤,并且这伤还被预先知会了!邪道中人,果然行为恶劣。那位叫石成璧的年轻人笑嘻嘻地过来赔过不是了,除了银钱还赠了据说是上等的金疮药。道理上挑不出半点差错来,可左冀就是气闷。眼见那二人又要远走,左冀急忙赶上去叫住那位白衣公子:“哎,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公子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他,明明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和模样,左冀却生生打了个冷战。话一出口,左冀便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急忙补充道:“我只想知道公子是否姓唐。”白衣公子听罢,也不回答是与否,回头转身,抬脚就走。左冀手伸了一伸,扯动胳膊上的痛处,便又缩了回来。不吭声,那就不是罢?不是最好。倒是石成璧给他一个笑:“后会有期!”有期?再被你们作弄一次么?还是无期的好。左冀轻声嘟哝着,也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蹒跚出门而去。到了洛阳城中,左冀寻了个茶铺一打听,才知道距离传说中的诛魔大会还有一个来月的工夫。现在各路豪杰,大都还在家中养精蓄锐。左冀惆怅了一回,又重新抖擞精神,说不准那两人就是这洛阳城中之人呢?既然来了,便从本地的武林名人打探起罢。费了两壶茶一盘瓜子,左冀终于从一闲人口中得知,本地不仅有武林人士,还是江湖上大大出名的。并且还是两家。城东杜家,是出了名的剑术世家,以一套十八路“拨云剑法”名震江湖。现任的家长杜立韧在江湖上声威显赫,不知道有多少少年俊才想拜入山门。只是杜庄主收徒甚是严苛,至今也不过是几个弟子而已。其中大弟子“影剑”辛显出道也有几年,已算的上江湖上少一辈的顶尖人物。另外一家则是城西严家。严家与武功上倒不是特别出众,但是轻功十分了得。严家的“逐月步”听说是足以与少林的“一苇渡江功”相媲美。加上严家家长严立谨嫉恶如仇,行为端方,一直为武林正道所称道,堪称江湖正道中的中流砥柱。此次诛魔大会,便是由严家倡议发起。更值得一提的,是严立谨的大弟子,“弹剑公子”唐歌。这位唐公子虽然师出严家,武功却是了得,剑法多变,无人能识。最奇妙的是,他每出一招,都能吟出一句古诗来,与那剑法呼应,亦诗亦剑,亦文亦武。加上唐公子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动起手来自然是翩若惊鸿,玉树临风,让人目眩神迷。江湖上青年俊才相互切磋武艺,争强斗勇是家常便饭。只是如“影剑”辛显这样的,都是被同辈的侠少所挑战。而“弹剑公子”唐歌平日要迎敌的,却大多是江湖侠女。左冀本来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个“唐”字,登时来了精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便赶着追问,那唐公子平日可是喜穿白衣的?那闲人斜眼道,这位大哥是从乡下来的罢?这武林中的少年俊才,又有几个不是喜好白衣翩翩的?何况唐公子是何等人,若他不穿白衣,谁又配的上?左冀被说的讪讪地,心道若是我什么都知道,你又哪里来的茶水钱!却也不好再插言,耐着性子听完此人对唐公子的如潮颂词,又仔细打听了严家的地址,直奔严家而去。左冀一路打听着来到严府。向前略一打量,便由衷升起一股钦羡之意来。那几处院落紧挨着,俱都是青砖黛瓦,高脊飞檐。围墙高得望不见墙头,门旁又有两个硕大的铜狮子左右蹲着,朱红大门紧闭,只在门槛外立着两个武师打扮的汉子。这房子盖得这般气派,得花多少钱啊!左冀啧啧称奇,想起自家的新屋,虽然在左家庄是数得着的,和这一比那真就是天上地下了。这般人家的大户少爷,想必不会赖账吧……左冀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去,笑着同那两位武师搭讪:“两位大哥辛苦,借问一下,此地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严家?”那两位汉子原本没打算理会这个探头探脑的乡下人,抱胸昂首,专心望向白云高处。但左边那位见他话讲的客气,也就分了一眼给他:“正是!除了咱们严家,洛阳还有谁家有这般正气,这般威风?”左冀跟着点头称是,又问道:“那请问‘弹剑公子’唐歌唐少侠……”右边听到此处颇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后门,找严二管事就成了,我们大公子日日为武林大事奔波,岂是你这般闲杂人等想见便见的?”左冀半句话憋在口中,又有些疑惑,只是这两位俱头抬起面孔朝天,再也不理会他。左冀无奈,调转回身,沿着院墙绕了半晌,找到了严府后门。叩开门,同门房说了找严二管事,那人便应着去唤了。片刻功夫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精明干练的男子,左手尚拿着算盘。见到左冀立在那里,便上下打量了几眼,点头道:“还行,跟我来!”左冀见这般说话,便知道两差了。急忙分解:“我是来寻你们府的唐歌公子的。”那管事眉头一皱:“大公子忙得很,会期之前是不会回来了。你不是大公子心软收的家丁?”左冀一听,暗叫不妙:若是这位唐公子也不在,那洛阳便无可寻之人了。要等一个月后,这月余的食宿又该如何解决?不如便应了眼前这个差事,一则衣食无忧,二来这毕竟是武林大家,趁机打探些那陆行的消息也好。横竖自己什么活计都来得,也不会让严家亏着。想到此处急忙应声:“是、是,我原不懂得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