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四目交接──天雷勾动地火!李从紫立马断定他就是凶手,往酒馆里暴走,酒馆客人惊艳著纷纷让路,跑堂掌柜更不敢加以拦阻,莫可奈何的任他横冲直撞。酒馆大堂设了座艺台子,台上一个戏伶摇曳身段,嫋嫋唱起「思凡」,娇媚的歌声婉转著芳心浮动。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著咱,咱把眼儿觑著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楼初云哪还有心思听曲,皱眉道:「你做麽招惹这个小霸王?」「好玩。」沈绿酒淡淡漫应。「小心惹火上身。」沈绿酒不置可否,嘴角抿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天底下能使他感到「好玩」的人事物可不多,太平盛世的顺风顺水日子过久了,总觉得无聊得要命,或许他该给自己找些刺激来调剂调剂。顷刻,李从紫咚咚咚地奔上二楼,冲到他面前指他破口大骂:「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拿东西丢小爷我!活得不耐烦啦!」小家伙横眉竖目的叫嚣,可尽管装出穷凶恶极的模样,仍掩盖不了天生天养的好样貌,依然漂亮得不得了,大大降低了他的威吓力度。沈绿酒平静注视著他,心想,难怪大街上的人没一个跳出来和他对冲,婆婆妈妈们更是热情招呼,并不畏惧他,把他的撒泼当成撒娇看,因为鲜少有人能狰狞得这麽惊为天人。李从紫本想冲上去一顿暴打,可直觉这人绝不好惹,即使坐著仍能看出挺拔的身形,悠然神态下潜藏不容忽视的慑人力量,因此只敢站在三尺开外,像只小兽朝他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沈绿酒看著这样的他,不禁联想到一句市井俗话: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当然,李从紫不会像条狗,世上没有哪只狗可以吠得这麽又漂亮、又可爱,直让人想抓来逗弄欺负一番。「不准这样盯著小爷我!」李从紫生平最恨别人直瞅著他看,怀有异色的目光更令他暴怒难以自制,口无遮拦:「还看!当心小爷我杀了你全家,强奸你老婆!」「我尚未娶妻。」沈绿酒未被激怒,面不改色。「那我强奸你妹妹!」「我没有妹妹。」「强奸你姊姊!」「我也没有姊姊。」「强奸你老母!」「如果你不介意要先挖开坟墓。」「我我我……我强奸你!」被堵得一急,简直口不择言了。沈绿酒的眉峰扬了扬,心中笑忖,小家伙满脑子想强奸别人,连男人都不放过,看来欲求不满得很厉害哈。「好啊,来强奸我吧。」气定神閒,说得好像欢迎来我家喝茶呀。「你你你……」李从紫斗不过,手指著他抖呀抖,牙齿都快咬碎了。「我我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强奸我。」沈绿酒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彷佛真心诚意地请他来糟蹋他。「要不,换个地方也成。」「哼,谁稀罕强奸你!」「不是你稀罕吗?」「你你你……气死我了啊啊啊──」抓狂的用力跺脚。呵,小家伙的脾气真暴躁。沈绿酒举杯啜酒,遮掩嘴角渗出的一分邪气。不知在床上是否也如此狂野主动……下腹霍地聚积起一股暖流,某种不陌生的知觉蠢蠢欲动,沈绿酒心下不禁微微愕然,几乎想失笑,原来自己是如此好色之人,竟对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生起不可告人的欲望,他忽然可以理解那些想染指李从紫的人,因为自己似乎也成为其中之一了。李从紫有种引人兽性大发的微妙特质,教人想捕捉他、驯服他、蹂躏他,让他在自己身下挣扎翻滚、哭泣尖叫……咳,小家伙能整棵好好完整无缺地长到这麽大,也算是奇迹了。「小爷我要先奸後杀啦!」李小弟弟继续不知死活的叫嚣,不晓得自个儿正被江湖有名的大侠意淫。「嗯,我好害怕。」胜雪公子不愧是胜雪公子,完全不动声色,保持风采翩翩的良好形象,眸光兴味益浓。楼初云听他们奸来奸去的不堪入耳,他一个斯文人实在听得受不了,怒拍桌岸喝道:「放肆无理的东西!还不快退下!」李从紫这才注意到他,恶狠狠的瞪过去,正要开口回呛,双目却蓦然一亮,倏地朝楼初云飞扑而去,喊道:「我才不要强奸你,我要强奸他!」沈绿酒一口酒险些喷出来。我们的李从紫小弟弟不仅爱当地痞流氓,还立志做个猴急色狼,反正调戏美人也算是地痞流氓的必备技能之一呗,总要找机会好好的练习练习。楼初云又惊又怒,花容失色的急急闪开。「大美人儿,乖乖从了小爷我,小爷会好疼爱你的。」说起调戏美人的标准俗烂台词倒是顺溜。「大胆!竟敢冒犯本官!」「宝贝儿,来,先让小爷亲一口。」「别靠近我!」「别害羞,不要跑嘛。」「滚开!」眼见大小美人绕著桌子你追我跑的乱窜,沈绿酒无言的放下酒杯,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有点想气却更想大笑,除了滑稽的场面之外,他从没见过一向雍容优雅的表兄此般狼狈,大失儒士之风。小家伙实在太太有趣了!沈绿酒目光深沈而热烈地望著李从紫,心思转了转,想自己还必须待在京城一段时间,总算有个好玩的小东西能解解闷了。手臂一伸,抓住追著大美人跑圈圈的小美人,扯近,在小贝壳般的耳朵旁低沈的说:「强奸他不如强奸我,我不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李从紫身子僵了僵,用力甩著他的手欲挣脱。小家伙明显不喜欢过於亲近的碰触。沈绿酒当即松开他,别一下子便吓跑了才好,不然怕要像那小尼姑抛拂尘,甩水袖,左右顾盼皆成空。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李从紫登登二步弹得远远,充满戒备的瞪著他,表情明显写著「生人勿近」四个大字。这个人很危险!李从紫的野兽直觉警告他,离这人愈远愈好。「小兄弟,方才是在下不对,在下与你赔个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莫同在下计较。」沈绿酒转变态度,诚恳的向他举杯赔罪。李从紫没接过他递来的赔礼酒,仍旧瞪著他。「在下先乾为敬。」潇洒饮乾,斟一杯再递上前。李从紫始而接下来,状似犹豫了会儿。「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小爷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才怪!」陡不期然反手一泼,泼得那张俊脸滴滴答答,泼酒还嫌不够,又顺手抄起一盘辣子鸡丁往他身上扣,猖狂大笑道:「看你穿得活像家里有死人,我替你加点颜色冲冲喜,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一边喊著一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溜烟消失於沈绿酒及楼初云错愕的视线外。打了就跑虽然有点没种,不过这种感觉真是……真是……太爽啦!哇哈哈哈哈──听著嚣张到不行的笑声张狂远去,几近洁癖的沈绿酒没把人捉回来揍一顿,只是嘴角再抽了抽,额头青筋隐隐跳突。哼哼,好,很好,非常好。终於被惹火的沈大公子怒极反笑,眸子点燃二蔟阴阴的火。小家伙果然欠修理,没遇过真正的坏人,哼哼哼……楼初云见他鬼气森森哼笑个不停,阴风阵阵,一颗豆大冷汗不住滴了下来,晓得他的恶趣味被大大挑动,谁能知道胜雪公子十全十美的面具後,隐藏一颗睚眦必报的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