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春夏之后,眼看肃杀的秋天马上就到了。
一个周日的晚上,二哥在饭桌上,滋喽滋喽地喝了几口玉米粥。大爷自从知道二哥和梁永芳偷着来往的少了之后,总是讨好二哥。他也许早就看到了二哥有时脆弱的心理。他说:“听说,别的地方实行注射死刑了的啦?”
二哥很少跟他父亲说话。他们两个总爱沉默。
二哥这次显然是遇到了自己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他有一个习惯,只要一来精神,眼睛就发光。“早就有了,死刑犯被带进执行室或执行车,执行法警把他固定在注射床上,连接好心率测量仪器。这时,有专业的人将针头扎入,然后启动注射泵,药物就注射进去了。”
“就跟打针一样呗。这倒省事了。”
“就几秒钟,法医就可以根据心跳、呼吸等,来知道罪犯是不是死了。”
“有哪些人参与?”
“据说,有法官、法警、法医,还有“监斩”的检察官。”
二哥又补充说:“法医只是最后鉴定犯人是不是死了。”
“那倒好些。一股毒药进去,人就完了。”
“只是注射刑场造价太高。咱这里以后也许会有的。”二哥的语气里有点遗憾,接着他又说:“我听说,有的地方采用注射,要用4支液体针剂,分量和颜色完全相同,让4个行刑人随机取用。其中只有一针是致死性药物,一针为辅助性药物,另两针为生理盐水。”
“还弄这么麻烦干嘛?”
“这样,行刑人不知是谁推入了那针致死的药。让执刑法的人减少压力。”
“罪犯是有罪的人。枪毙他们是替天行道。没必要自责。”
王念想插嘴说,“那你们要是改用这法子,你会干什么呢?”
二哥居然调皮地对着王念想笑了一下。
“我回家种地。”
二哥的这句话在解放后居然应验了。他心甘情愿地回家种起了庄稼地。
当时王念想不知道二哥为什么不娶了雪人梁永芳。
他不会是因为他父亲。即便他父亲不同意,只要二哥自己坚持,他父亲也没办法。
梁永芳想离开二哥。她跟一个做生意的男人交往了一段时间。那个男人倒是很愿意娶她。但被二哥知道以后,二哥给搅和散了。那个男人显然并不甘心。他后来找过几次梁永芳,所以才有了以后的那个惊人的事件。
长大后,王念想才慢慢分析出,二哥和梁永芳的复杂心理关系。二哥最初也对这个职业有着敬畏。但是后来,他厌倦了,恐惧了,有了沉重的负罪感。他无法控制自己血液里流淌的而越来越浓的胆怯。他不敢跟梁永芳真实表述。因为梁永芳一直觉得他是伟大的。她无法理解他。这可以从她对王念想说过的话中得知。
她说:“你二哥变了。他每次在行刑之前,都要折磨人。折磨他自己,折磨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