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用膳讲究食不言,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将近半个时辰中几乎无人开谈。
唐琛撩起眼皮,瞥向坐在下首的蒋琬琰。她虽紧闭着双唇,可话儿都藏在眼底的。
想来他们兄妹二人难得见一回面,定少不得有些许体己话要说。
“皇后,”他轻启薄唇,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弥漫开来,“朕回头还有不少奏章要批,你同蒋爱卿一道儿先离开吧。”
“是,那陛下注意休息,臣妾先告退了。”蒋琬琰应着声,语气里带了小小的雀跃。
直到,与蒋兆洲肩并着肩步出乾元宫后,她才忍不住开口唤道:“二哥。”
“晏晏想你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欢喜的眼泪混合着思愁,不断从蒋琬琰清莹的眼瞳中滚滚流下。
蒋兆洲堂堂八尺男儿,眼瞅着自己心肝肉似的么妹,紧咬红唇,哭得一颤一颤,仿佛是那被风霜摧残的花骨朵般。竟心疼得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麻花,每每喘息皆是剧痛。
他不再拘泥于规矩,伸手替她抹去如小雨似的泪水。
蒋兆洲没有太多安慰女人的经验,只得一味地劝道:“莫哭了,莫哭了……二哥可有好些事准备问你呢。”
蒋琬琰重重点头,“你问。”
蒋兆洲为人爽利,素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可这时,却难免片刻的踟蹰。“二哥瞧着,陛下待你应是极好的?”
“挺好的。”蒋琬琰未经思索,即脱口说道。
随后她又觉得短短三个字,不足以表达唐琛那份好,连忙补述:“陛下疼我、护我,从不让我受委屈。”
“嗯,那你待他如何?”
蒋兆洲轻飘飘的一句反问,便让她怔忡好半晌。
当年,先帝下旨令蒋琬琰嫁入东宫时,他们父子三人是个顶个的不乐意。只觉得皇室中人心比天高,必然不懂得疼惜妻子。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
这个以铁腕手段,在五子夺嫡中势压其他皇子,继而谋得帝位的男人,却独独在娇后面前放低姿态。
不仅捧她在掌心,更甘愿让她在自己头顶撒野。
唐琛肯做到这般程度,蒋兆洲自然也肯放下成见。
他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每段感情皆需双方的苦心经营。饶是对方有取不尽的耐心、用不完的真情,夫妻关系也不该是这样。”
“晏晏,你得再朝前跨出几步。”
蒋琬琰低眉深思良久,方答道:“二哥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虽然长久以来的观念,就像陈年痼疾般难以立即根除,但我也明白——我不是姨母,陛下也不是红颜无数的宁安侯。”
“两个人相守到白发苍苍的,是少之有少。”
她说着话,眼里蕴满柔情,“以前我的确认为,那种过分美好的情爱只存在于话本儿上。可是遇见他,我觉得戏文其实也有机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