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怪罪过爹爹,爹爹亦是迫于无奈。”宁嘉徵泪水涟涟,“可是眼下非但爹爹命丧黄泉,我亦得嫁予奚清川。我乃是男儿身,无贞操可言,不点守宫砂,不会落红,不能怀孕,我就算嫁予奚清川,只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忍忍便过去了,权当被恶犬咬了一口便是。而爹爹……”“人死不能复生,徵儿,你便当做爹爹为你争取了三年的辰光吧。”隋华卿双目红肿,但神情坚定,“徵儿,你天赋异禀,三年的辰光兴许足够你打败那狗贼了。”“对,三年,我要为爹爹守孝三年,我尚有三年的辰光可用于精进修为。”宁嘉徵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指天发誓道,“三年内,我定要查明究竟是何人奸污了杨姑娘,致其自寻短见,我亦要查明究竟是何人杀害了杨长老,我必会洗刷爹爹的冤屈,恢复爹爹的身后名,教爹爹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三年后,我定将令奚清川身败名裂,追悔莫及。”陡然间,房门被叩响了。外头那人道:“嘉徵,你醒了吧?可要为岳父上香?”——是奚清川。宁嘉徵恨得牙痒痒。不知奚清川是否听见他同娘亲所说的话了?听见了又怎样?奚清川不会以为他会乖乖地任其宰割吧?奚清川迟迟得不到回应,遂推门而入,眉眼慈悲地道:“嘉徵,你总算是醒了。你昏睡了足足三日,在你昏睡期间,岳父已然长满尸斑,散发出尸臭了。”这奚清川似乎在为爹爹长满尸斑,散发出尸臭而幸灾乐祸。宁嘉徵讨厌奚清川口口声声唤他“嘉徵”,故要求道:“奚宗主可否唤我‘宁少楼主’抑或‘宁公子’?”奚清川矢口拒绝:“不可,嘉徵乃是本宗主未过门的娘子,这般见外作甚?”宁嘉徵坚持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唤我‘宁少楼主’抑或‘宁公子’。”奚清川一派和善模样,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并不和善:“嘉徵若不喜欢本宗主唤你‘嘉徵’,本宗主便要唤你‘娘子’了。一则,你已唤过本宗主‘夫君’了,本宗主该当礼尚往来;二则,我们的婚期虽远在三年之后,本宗主提前教你适应适应有何不可?”换作三日前的宁嘉徵,定会唤出“牵机”来,直劈奚清川。而现下的宁嘉徵经受了惨痛的教训后,学乖了,遂启唇道:“还是劳烦奚宗主唤我‘嘉徵’吧。”“算不得劳烦,本宗主毕竟是嘉徵的夫君,自然对嘉徵千依百顺。”奚清川伸手去摸宁嘉徵的面颊,被宁嘉徵躲过了。宁嘉徵以为奚清川会咄咄逼人,岂料,奚清川轻易地答应了。奚清川伸过来的手教他恶心至极,他面上不显,只肃然地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自重。”“自重?”奚清川目中闪过一道冷光,继而换了话茬,“嘉徵且快些起身,为岳父上香吧。”宁嘉徵纠正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勿要唤我爹娘为‘岳父’,‘岳母’。”奚清川严厉地道:“嘉徵,为夫是否太宠你了?你这都恃宠而骄了。”恃宠而骄?宁嘉徵险些冷笑出声。你若当真宠我,便不会逼死我爹爹;你若当真宠我,理应在我面前自断经脉,任凭我处置才是。隋华卿见不得幼子受委屈,却爱莫能助。她唯恐幼子得罪了奚清川,奚清川会对其不利,遂打圆场道:“只要奚宗主愿意,可我唤‘岳母’,亦可唤亡夫‘岳父’。”这奚清川明显动怒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宁嘉徵目前奈何不了奚清川,反对不得,索性默然不语。“嘉徵,岳母,本宗主在灵堂等你们。”奚清川转身便走。片刻后,宁嘉徵披麻戴孝,随娘亲到了灵堂。四口棺材触目惊心,宁嘉徵重重地阖了阖眼,方才瞧见跪在左侧第二口棺材面前的小妹以及小妹怀中抱着的“王不留行”。他先是恭恭敬敬地为爹爹与三名师兄上了香,后又去摩挲“王不留行”毛茸茸的小脑袋。之前,“王不留行”一被他碰到皮毛,定会上蹿下跳,“汪汪汪”地向他示威。现今,“王不留行”一动不动。隋琼枝哑着嗓子道:“阿兄,‘王不留行’快不行了。”“王不留行”忠心护主,两次袭击奚清川,皆遭到奚清川重创,能活过三日,已甚为不易。奚清川顶着替天行道的名头,却连小小的松狮都不肯放过,委实是穷凶极恶。宁嘉徵恨恨地瞥了眼奚清川,提议道:“到时候,便将‘王不留行’葬在爹爹左右,陪伴爹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