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起来,“没看出来啊,你还会这个啊?看来我们今天不用在外面买饺子皮了。超市里的饺子皮太干,不好包。”我之前总觉着石越卿他是不会做饭的,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也说不上来。我的感觉不算有错,他确实不怎么会做饭,偶尔下个面条已经算相当不错。所以关于包饺子这个事情,虽然他说他会一些,我也没有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然而到家开始干活的时候,我却发现,他和面擀皮儿的动作十分娴熟,一点都不像新手。我正在调馅儿,看到他轻车熟路,忍不住带了点惊讶地问道:“可以啊,你从前经常干这个活儿吗?这么熟练。”他侧头看了看我,手上却没停下来:“我奶奶有点肩周炎,所以原来包饺子都是我和面的。”我“哦”了一声,一边往肉馅里浇了点水继续搅拌,一边又问:“那你除了这个还会啥啊?会不会蒸馒头?”他点头:“嗯,会的。”我瞬间又对他刮目相看。跟石越卿相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发掘宝藏。他会的东西从来不张扬,不到用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其实还会这个。有他在一旁帮着我,我们的速度几乎快了一倍。我包饺子的手艺是跟我妈学的,学得还挺不错。而石越卿擀皮也擀得好,又快又薄还十分均匀。我们俩配合相当默契,很快就包好了头两三个,下锅煮了准备尝一尝。饺子刚刚被捞起来,玄关处的门就响了。我抬头去张望,石越卿连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左欢回来了。”果然,我还没看到他的人,声音就先传进来:“哎呦喂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好香!”左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一路小跑地冲进餐厅。刚煮好的几个饺子正放在桌子上,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小满认识我的,我就不客气了。”他说着,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就要把刚出锅的饺子往嘴里送。谁想到筷子被石越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不干活儿就想吃饭?”他说着,自己夹了一个饺子喂给我,“小满,来,尝尝。”饺子热气腾腾的,味道相当好。我被烫得直吸气,又夹了一个递给他,口齿不清地说:“特别好吃!你也尝尝。”左欢可怜巴巴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哀怨。“这是餐厅,家里的公共场合,你们俩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不要这么不讲究!”他拍桌,“这还有一个单着的呢,稍微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行不啊?”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来奇怪,左欢虽然和石越卿是好友,然而两个人的性格却天差地远。左欢话多,又有点小幽默,我们在包饺子的时候,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在一边不停地讲故事,绘声绘色的,我听得兴味盎然。“小满我告诉你,这个家伙在大学的时候特别能沾花惹草,你可要小心一点啊。”他瞪着一双眼睛一本正经地同我说,“我就想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学习画设计图,怎么就能有人看上他?我最惨了,看上他的小姑娘都跑过来找我,一开始可给我高兴坏了,聊了两句才发现,这些姑娘拐弯抹角地,怎么最后全是冲他去的啊?”我哈哈大笑,侧头去看他,石越卿正好擀出一张皮,顺手撂下擀面杖笑道:“你别净在这胡说八道。”“小满,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可要相信我啊。”左欢指着他,冲我叫道,“这个家伙上学的时候天天板着一张脸,吓都吓死人。小满你说,是不是你们小姑娘都喜欢冷冰冰的类型啊?”我看向石越卿,他低头专心擀皮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看得到他乌黑的短发和浓密的睫毛。“都喜欢冷冰冰的这我不敢说,”我答道,“但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这是真的。”石越卿和我都笑起来,左欢瞪圆了眼睛,“小满,你是不是审美有问题啊?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俩站在一起,怎么说都是我比较好看吧?”我将包好的饺子一个个在竹垫上摆好,端起来准备去下锅。听到左欢这样问,我还真的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没看出来。”说罢我就去厨房下饺子去了,餐厅里传来左欢的哀嚎和石越卿的笑声。……那顿饺子我们吃得很愉快,我一直在听左欢讲他们在上学时候的趣事。左欢比石越卿大两岁,大学上得是清华,硕士读得也是帝国理工,十成十的大学霸。他说话特别愿意夸张,常常说着说着,石越卿就先听不下去了,两个人就难免要打打嘴仗。然而石越卿在这方面哪里比得上舌灿莲花的左欢,十次有九次都被他弄得无话可说。我于是向左欢瞪眼睛:“我们家石越卿是老实人,你别老欺负他啊!”左欢一脸惊诧加委屈地大嚷起来:“喂喂小满你这也太不公了吧?!我欺负他?我哪里敢欺负他啊,他欺负我还差不多吧!”我们都哈哈大笑,石越卿伸手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当天晚上吃完饭,我们穿过摄政公园向我家走。路过一处喷泉小水池的时候,我们坐下来歇息一会儿。暮霭沉沉,远方有层层叠云交替穿梭,带着一点点月光的余晖,映得眼前种种如梦似幻。我挨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那样宽阔,我舒服得闭上了眼睛。我们都没出声,过了有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小满,我明天早上要出差去德国一趟。”乍一听这件事,我抬头看他,“啊,是因为这个今天才能提早回家的吗?”他点点头。我忍不住带了点委屈的语调问:“那你要去多久啊?”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神柔和,“应该会是一个礼拜吧。”“要一个礼拜啊。”我将脑袋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脚在小圆石子路上摩挲着。接着他就开始叮嘱我,什么平时练琴不能练得太晚,回家会不安全;什么晚上不能一点都不吃东西,会饿坏胃口;还有什么绝对不能熬夜写论文,会把生物钟打乱。我静静地听着他说,待他终于嘱咐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嘿嘿一笑,说道:“你别担心我啊,没遇到你之前的那二十年,我不也过得活蹦乱跳的么。”石越卿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我才听到他轻轻说:“小满,我怎么都不大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过的了。”那天晚上我有点失眠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想着下个礼拜见不到他了,我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心里失掉了一块什么东西,有点空落落的。想念方知深陷(2)我跟田小姑娘形容自己的感觉。我说我怎么觉得自己的日子现在就分两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和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像灌了蜜,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想着还有多久能见到他。田汐凰说我相思相得魔怔了。我觉着,自己其实也不算是相思那么严重,我顶多也就是心里空落落了一点,晚上忽然没人找我,觉得不适应了一点而已。我偶尔会下意识地觉得石越卿在等我,再一个晃神才想起来,啊,他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