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左欢,如果是他石越卿没必要出去接。那么是工作上的事?如果是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如果是……我心里在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虽然我能感到石越卿他已经尽力将我护在这许多弯弯绕绕之外,然而我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忧心忡忡。他很快就回来了,见我望着他,冲我微微笑,面色如常。我看着他坐回我身边来,同汐凰道歉说是工作上临时有一点小问题,请她不要在意。汐凰正忙着扒大龙虾的壳子,巧笑靓兮地摇了摇头。石越卿没有看我,自己喝了一口白水。然而我却注意到,他下意识地一直在捏自己的食指,指甲都被他摁红了。我终于忍不住,拉了拉他,试探着问道:“有什么事吗?”他回头来看我,估计是我颇为担忧的样子有些好玩,他抬手来舒展我的眉头。“没什么事。”他顿了顿,见我仍旧不罢休,只好继续解释,“是sion,图纸上有一处不太清晰,他问我核实一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顿汐凰实在是点得太多,我们三个人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全部吃光。临了,她居然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我说:“小满,今天没有甜点吗?”我拽着她的胳膊:“你不是都吃不下了?”她十分理直气壮地答道:“我还有一个甜品胃。”我一下没忍住,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汐凰的家住在paddgton,离牛津街不远。石越卿这一日没有开车来,本来我想着一起把汐凰送回家去,但她坚持说不用,出门就是公交,方便极了,她才不要做闪亮的灯泡。我嗔怪她一眼。将汐凰送上公交以后,石越卿拉着我的手在牛津街上闲逛。我跟他说起汐凰的种种趣事,细数田小姑娘的各种好处。“汐凰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有理,”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模仿她的语调,“‘小满,能给你带来极致快乐的人往往都有能力给你带来极致的痛苦,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他挑眉看我,“确实有道理,这是说谁呢?”“说你啊。”我答道。我说得理所当然,他却怔愣了一下,然后转头仔细地看我。他的眼睛里闪亮亮的,像是有水光在若隐若现。我们从h&旁边一条悬挂着大球的小路上穿过去,有一个拉小提琴的街头卖艺人在演奏舒缓浪漫的曲子。我掏掏口袋,摸出一个五十分的硬币,放进了他的琴盒子里。石越卿看到,评价道:“有进步,这次不是一分了。”“要有点诚意嘛。”我笑起来。他侧头来看着我笑,看着看着,就停下来。我抬头仰视他,他的头发略长了些,发梢被风吹到额前来。这条街上都是各式的小餐馆,酒吧这个时间也热闹极了。夜空并不晴朗,伦敦特有的潮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似乎有一点点雨滴落在我的脸上。“小满,”他酝酿了好久,才慢慢地说道,“你答应我,别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沙沙的,街头艺人的小提琴拉得有些跑调,但此刻听在我耳朵里,竟好似天籁之音。我鼻尖酸了酸,却努力笑起来。他将我揽进了怀里。我从他的大衣下面环住他精瘦的腰身,眼睛涩涩的,我使劲眨了眨。“嗯,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我发誓。”……田小姑娘把她师姐音乐会的票给了我,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石越卿那边却因为临时要出差,不得不放了我鸽子。他跟我说的时候声音里都是歉疚,我虽然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是还是安慰他说没关系。我问他这次要多久啊?他说这次要看情况,他也不确定。于是我打了一个电话给joanna,约她下周四一起去听音乐会。她笑嘻嘻地问我,怎么不约男朋友呢,我只好照实回答说他出差了。那只小鸟还贴在冰箱上,我下意识地走过去,用手指点它戴着蓝色军帽的小脑袋。石越卿不在,我忽然空下大把时间,干脆都耗在琴房里。汐凰说我的生活太单调,怎么除了谈恋爱就是弹钢琴,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事情了?我耸耸肩。周四那天joanna先约了我去喝茶,然后我们一起去wigorehall。她一直对我的恋爱故事好奇不已,刚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快说吧,”她眸子都亮了起来,“你们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在一起了啊?”听她这样说我笑了笑,但是回头一想,她倒也没有说错。我是九月初才认识石越卿的,而我们十月中旬就在一起了。为什么会这么快,我也解释不清。可是就像两块磁铁,一旦相见,贴在一起就变得顺理成章。我还没说什么,joanna忽然又说道:“小满,他是英国人吗?”“不是啊,”我瞪大眼睛,“你见过他的,他哪里像英国人了?”joanna说:“他是长得像亚洲人,可是他的英文那么流利,口音又那么地道,听上去就像英国本地口音一样。”我笑起来,她夸石越卿,比夸我还更令我开心。“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些,这也算正常啦。”我嘴上谦虚着,心里却美得不行。我们晚上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厅里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进来了。汐凰的师姐在我们学校很有名气,是数不清的国际大赛获奖选手,这一场音乐会来的熟人很多。汐凰坐在我的左手边,右手边的座位是joanna。田小姑娘到的稍晚一些,坐下以后跟joanna打了招呼,便问我:“小满,你有节目单吗,我师姐今天晚上弹什么?”我摇头,“不知道,要不我去门口买一份吧。”前排的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回过头来,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师哥于泽宣。他看到是我,笑道:“小满,你们也来了?”我同他打了一个招呼。音乐会还没开始,他半转过身子,递给我们一份节目单:“别去买了,可以看我这份,我已经看过了。”我接过来,道了谢。汐凰的师姐上半场要弹一首莫扎特奏鸣曲和普罗科菲耶夫的奏鸣曲。两首奏鸣曲不同时期,风格迥异,我十分期待。下半场她会演奏格什温的三首小前奏曲,最后用肖邦的二十四首前奏曲收尾。看到这个节目单我不禁又想到石越卿。他要是来了就好了,我就可以问问他喜不喜欢这套前奏曲。他若是喜欢,我就也去学一学,可以专门弹给他听。我特别喜欢为他一个人弹琴的感觉。音乐会准时开始,灯光暗下来,如潮般的掌声响起。汐凰的师姐身着长长的黑色晚礼服,腰间是一条红色的丝绸腰带,打上了精致漂亮的蝴蝶结,衬得她整个人腰肢纤软,婀娜多姿。她走上台来,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脸,却只觉得一股蓬勃而发的自信气场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像是一位天生的演奏家。那场音乐会汐凰师姐弹得相当好,上半场的两首奏鸣曲,一个是d大调一个是d小调,莫扎特奏鸣曲音色细腻乐句完整圆润,和普罗科菲耶夫金戈铁马的气势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啧啧称赞。于泽宣起身跟我们搭话,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楼下的吧台喝点东西。汐凰和joanna都说好,我有些意兴阑珊,不太想动,回绝了他。中场休息的时间挺长的,很多人都起身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我留在座位上看汐凰师姐的简历,不住地在心里惊叹。华丽的简历里,大大小小的比赛获奖名单都列出一长串,回头再想想我自己,我不禁感到追逐梦想的路还有好远。我正低头看得认真,却忽然听到有人叫我。一回头,看到汐凰急匆匆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