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舒安将菜单放到一边去,“越卿,小满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好?让你这样一心想着她,不管费了多大劲,走了多远都要回去找她?”舒安问得很认真,石越卿没有听出开玩笑的意思。“我不是很会说,但我知道我要的就是她。”他看着伍舒安,目光灼灼,“除了她,别人再好跟我都没有关系。”他的语气那么一板一眼,不像在说情话或是表白,而像是在陈述事实。他的眼神那么坚定,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那个眼神令舒安感到熟悉,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她好像曾经也问过她哥哥同样的问题,她问,芷凰姐姐有什么好?她是金凤凰的时候你娶她我能理解,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里还有一堆麻烦,哥,你到底为什么还这么锲而不舍?她哥哥伍晟安摸一摸她的头发,笑一笑答道:“舒安,你还小,不懂这些。我娶她只因为她是田芷凰,跟其他无关。”哥哥那时候的眼神,跟石越卿现在的,简直如出一辙。舒安脑海里这瞬间的回忆被石越卿的电话铃打断了。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舒安看到他一下子竟微微笑起来。在她印象里,认识他的这几个月以来,极少见到他有笑模样。是谁的一个电话就让他开心成这样?舒安只见石越卿接通了电话,刚想要说些什么,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容就凝固了。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刚刚在她爹面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眉头皱成一个死疙瘩,眼睛里都是震惊之色。接着她头一回听到他骂人,用的还是英文,几乎是吼出来:“whatthefuckareyoutalkgaboutsaveher!iwillbethereasonaspossible!”舒安看到他一把撂下电话,拿起东西转头就走。她从没有见到石越卿如此慌乱过,舒安一把拉住他,急道:“怎么了,你等会儿,出什么事了?”石越卿回过头来,舒安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红。“对不起舒安,我得马上走,”他又咳嗽两声,“小满出事了。”他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包厢里一下子静下来,这一上午的连续变故让舒安猝不及防。她早就知道他会退婚,这倒没有令她多么惊讶,只是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石越卿这么慌张。她一个人在桌子前坐了半晌,然后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呵,到底还是连最后的午餐都没有吃上啊。”……石越卿随身带了护照,从饭店出来开车直奔机场。路上他给能想到的在伦敦的朋友打了一圈电话,没有一个人接。确实,凌晨四点钟,谁会在这个时候接电话呢?他心急如焚,又给汐凰打电话,然而汐凰也没有接。无奈之下,他只好联系左欢,告诉他小满出事了,他得立刻回一趟伦敦。左欢在电话里也惊了,连声问他什么事。他却只答道,别问了,等我到了再说。那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用的是小满的手机。电话那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告诉他,这个手机的主人刚刚冲进他们医院以后就人事不省,这个电话是她手机里的紧急联络人,问他如果检查完需要手术的话他同不同意,又问他能否立刻过来一趟。石越卿直到现在,整个人脑子里都是“嗡”的。小满,他的小满,他记忆里的小满一直都是活力四射的,不要说生病,连打蔫的时候都极少。她总是笑得那么开心,好像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会…怎么会……他耳朵边好像又响起大二那年,他还在伦敦,凌晨时分,也接到一个从医院打来的电话。那一次,他失去了他奶奶。这一次,他会不会失去小满?他以为他将一切都算好,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到万全。他以为他的选择至少是对她有益无害的,至少不会伤害到她。他心里有最好的打算,也随时做好了承担最坏结果的准备,因为这都是他在做出选择前就早已计算好的。可这不是他计算以内的结果。这个最坏结果,他不可以承受。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想过很多次。要不要这样,至不至于,分个手就要作死吗,我会不会有点太狗血了……但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这样写了。一方面是因为这本小说已经够平淡,有一点折腾是必要的。另一方面是觉得,就像岳溪说的那样,她是陈小满,他是石越卿,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对待彼此的认真程度,他们感情的真挚,让我觉得这俩人分手后作一点也情有可原。各位看官怎么想啊??…………(我绝对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飞蛾的下场(1)头一次听到飞蛾扑火这个词,是在小时候的语文课上。飞蛾一味地向着光源螺线飞行,越来越近,最终万劫不复。老师讲到飞蛾扑火这个词,总是强调说,这是用来形容人做事自取灭亡,不顾下场。年纪尚幼,我还无法理解,只记得那时有个很清晰的疑问:飞蛾的下场到底会是什么呢?它会像人鱼公主一样变成泡沫吗?还是会像凤凰一样,在火光之中涅磐重生?它会不会闯进火的心里,安一个家,温暖地筑一个巢?难道说它非得要粉身碎骨?我想象过很多画面,都不能定下结论。也许,我安慰自己——长大了以后就懂得了。……四月和五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从小跟我爹形影不离十多年,一直到我来英国上大学之前。因而我有一阵无法想象离开我爹的生活是什么样儿,只要略想一想,就不免心惊胆战。但我终究要迈出这一步。在度过最初十分痛苦难耐的头几个月后,我如今回头再想,却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毕竟,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这是我用来度过眼下危机的唯一心理安慰。汐凰在这件事上做的十分到位。她不问也不提,巧妙地绕过一切能令我想起他的话题,同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好像这五个月就是一场空白。她拉着我去健身房,让我在大汗淋漓间忘记那些扎心的一切。而只有我自己的那些时间,我全泡在了琴房里。两个月的时间,我练下来一首贝多芬奏鸣曲,一套肖邦前奏曲,另外还把拉威尔镜子系列的剩下的两首练了下来,外带一套勃拉姆斯的晚期作品op118。joanna说我疯了。那场音乐会之后,她一直缠着我要我再细细地给她讲恋爱经历。可是我还来不及跟她约出去,就已经猝不及防地重新变回了一个人。我不知该怎么同她说。joanna是个特别热心的姑娘,我们又无话不谈,因而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同她说谎。但我真的不想再提起,那已经是二月份的事情了。二月份的事情,我应该已经忘记了才对。被我含糊几次以后,joanna大略也感觉到有些不对,渐渐地,便也不再问我。我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期末考试是在六月初的时候,我将自己全部精力都用在考试上面,每天晚上不练到十一点钟决不罢休,这样一来,反倒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事情了。我的期末考试是在学校的一个小厅里进行的。四十五分钟的曲目,我一气呵成,弹得很不错。结束的时候我的老师冲我露出一个很欣慰的笑。不知是不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我恍惚了一下,眼前忽然浮现出的竟是学校最大的那个duke’shall,金碧辉煌,灯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洒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之上。我偏过头去,偌大个厅子,台下只坐了一个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竟也看得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