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道:“好。”从始至终,小满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凌晨都没有睡觉,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给她打电话。她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跟他说些可爱又有趣的俏皮话,还有撒娇耍赖的孩子话。他听着,不知不觉间,心里的那些重量竟似乎轻了许多。那天晚上他们的这个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他就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电话里是她的脚步声,呼吸声,和时时传来的笑声,那是他慰籍的源泉。他听着她回到家,洗脸,然后爬上床去。她故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得哼了两声,然后翻身狠狠地抱住她那一条巨大的青头毛毛虫,将自己的两条腿缠在它的身上。虽然远隔万里,可她的这副模样却仍旧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石越卿想,也许小满真的会哈利波特的魔法。……他后来去拿了石贺说的那张卡,里面的数额令他大吃一惊。一千五百万——他不知道这笔钱是他爸存在他的名下,给自己留的后手,亦或是真的想要留给他的。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石贺的状况又一次急转直下,意识再没清醒过。石越卿用那张卡上的钱将石在煜的债务还掉,最后还剩下三百五十万。他将这张卡又放回了原处。所有这些都处理好了以后,石越卿只觉得如释重负。他觉得很多很多年以来,自己似乎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就像是有一个缠绕了将近三十年的死结,被终于解开。那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父亲的最后一段时光,是他在身边守着的。送走他父亲的时候,他并没有哭。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是做过,错过了也就是错过。葬礼办在年底,陆陆续续地也来了不少人。岳溪和她妈妈圣诞假期都没有回来,但岳叔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伍家的人没有来,然而在葬礼结束以后,他走出去,却看到伍舒安。舒安穿了一身的黑色,前一晚才下过大雪,在一片白色的背景板中倍显突兀。她在等石越卿,看到他,她慢慢走过去。“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她抬头望着他,微微皱眉,“我最初这样做,其实不过是想给我哥哥讨回一个公道。”她说罢低下头去,声音很轻:“对不起。”“不必。”他答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时有人过来打招呼,石越卿看了看伍舒安,示意了一下,没有再多说就离开了。对于伍舒安,她不过是很多个利益漩涡之中的一个很小的棋子,他并不记恨她。事实上,他不记恨任何人——归根究底,这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那天的事情都结束以后,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北京的大雪下得纷纷扬扬,他没有带伞,雪花落在黑色的衣服上,有些化掉,有些却固执得不肯离开。他仰头望天空。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上,云彩飘动起来,层层叠叠的,流速极快。雪花还在飞扬着,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有一丝阳光从繁复的云朵之中漏出来,洒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点发涩。他忽然就想到他父亲意识清醒的时候同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有机会把小满带回来,让我见一见。……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这是他最后一位亲人。作者有话要说:总是这样,失去了,方知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比如我现在胖起来了,才意识到曾经自己多么瘦!!抱歉这章本来昨晚就发了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系统有自动锁起了。98,今日大结局。希望大家能喜欢!谢谢!!☆、”等待“与”希望“(1)我少年时读《基督山伯爵》,至今仍旧能清楚地记得最后一个场景。伯爵将瓦朗蒂娜救活,然后乘了一艘白色的小帆船与海黛一同离开。莫雷尔与瓦朗蒂娜目送着他们,站在海岸边,他依依不舍地问:谁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呢?瓦朗蒂娜答道:伯爵不是告诉我们,人生的真谛就在这五个字里吗?等待与希望。……冬日乐园的那一天,后来我什么都没有玩。我走在众人的最后,却一直跟他打着电话。有很多时候我们什么也没说,我回家,翻上床,搂住青头。偶尔跟他说两句,却一直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我清楚地知道他在,这就已经足够。十二月的下半旬,我忙于练那首拉二协奏曲,而他在忙他爸爸的病情。岳溪后来约我一起喝下午茶,提起这件事,她说他父亲的状况很不好,可能不会拖太久了。我将黄油抹到思康面包上,没有接话。其实我满打满算只见过他父亲两面,如果不是因为石越卿,那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我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对于这位曾经伤害过我爱人很多次的父亲,我既感到气愤,又觉得同情。我知道石越卿心里肯定更复杂,所以在这些之上,我更多的是心疼。岳溪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伤心,开口安慰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满,你别难受。”“我不是难受,只是有点唏嘘。他爸爸之前为了他弟弟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让我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又说道:“另外我好心疼他,真的岳溪。我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所以我哪怕只是想一想,失去亲人的这种感觉都让我胆颤心惊。虽然他和他爸爸之间感情没有那么亲密,但我知道他一定很疼。”岳溪先是默然了一下,然后可能是为了缓和下气氛,她调侃我:“小满,你现在真是恋爱到境界了啊?敢情越卿哥哥的疼都是疼在你心上的啊?”我笑一笑,没吭声。然而在心里,我却不禁接上一句:那可不吗。岳溪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他父亲去世的这个消息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正好是圣诞前几天。他说起这个,语气平淡,一带而过。我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回答,结果却是他先转移了话题。他大概是不愿再多提。圣诞节我的朋友几乎都不在。岳溪跟她妈妈到法国去了,马可回国有演出,至于我的外国朋友们则都回家去过节了,一时间伦敦只剩下我和汐凰。本来我以为汐凰会跟allen在一起,没空搭理我,却不想她强烈要求圣诞这几天跟我一起过。这样一来我的屋就太小,于是在他离开三个月以后,我又回到了我们的家。家里有一阵子没有人气,有点凉凉的。我将地暖都开到最大,和汐凰一起,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圈,最后给我们俩一人泡了一壶茶。“说吧,”我洗了澡,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石越卿的衬衫套上,“你是不是在躲着allen啊,都躲到我这里来了。”他的衣服在我身上当然是大,几乎算得上一件衬衫裙,袖子也长得盖过手。我胡乱将袖子挽起来,撸到手肘上面去,用一条大毛巾擦头发。汐凰看着我,啧啧道:“你闲的吧,自己睡衣不穿,去折腾人家的衬衫。大这么多,你不难受的慌啊?再说,我看你家石先生这件衬衫也不是便宜货啊,你就这么□□它啊。”“好穿就行了呗。”我毫不在意,放下毛巾,盘腿坐到沙发上去,神经兮兮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他身上总有种特别的露水香,我一闻就知道是他。”汐凰给我翻了个大白眼。“你一定是不正常,想他想疯了吧?”顿一顿,她又奚落我,“你去waitrose逛逛,什么好闻味道的洗衣液都有,你干脆抱一瓶回家睡就行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