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悔。”谢云骁哼笑一声。
“悔自己不够心狠手辣,不够奸诈狡猾,从前竟那般纵容她。没在她籍籍无名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反倒由着她势大,最后成了别人手中剑戟,刺向我自己的心脏。”
卫戎有些惊讶:“殿下认识那人?”
谢云骁勾勾唇角:“老熟人了。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卫戎是谢云骁的副将,与谢云骁一起在军中长大,几乎形影不离。军中少有文人,他对柳鹤清没有丝毫印象,一时间竟不知谢云骁口中的“熟人”二字从何谈起。
极力思索了半天,终是诚实道:“属下疏忽,竟不记得殿下什么时候结识了这样一位……病弱温雅的朋友。”
“病弱?你说她病弱?”谢云骁回过头来,好像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般,大笑起来。
他道,“病的确是有病,弱可就不一定了。”
想起前世那个人,与自己从宫中斗到朝中,从庙堂斗到江湖,哪有一点身为病秧子的自觉?
她的身子骨是不太康健,可心却比谁都狠,手腕比谁都硬!
谢云骁回过身,笑意森然地在卫戎额头上点了点:“你最好也对她多些提防。百步之外,她能用一把孩童玩耍的木弓,一箭射穿你的脑门。整个大昭朝,她若说自己箭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卫戎震惊地望着他,不由得倒退一步,似乎不敢相信。
谢云骁自顾自走出老远,似想起什么,忽又回头蹙眉看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最好不要搞错了。谁同你说,她是本王的朋友了?”
“仇人。”
谢云骁森然笑着,似乎要将这两个字咬碎,“她是我谢云骁一定要降服的仇人。”
“总有一天,会是我臂上的鹰。”
-
草长莺飞,春光易逝。眨眼间,两日已过。
礼部今年将唱第日定在了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一天,殿试名次公布,所有及第的进士都要到宫中传胪听封。
一大清早,已有不少贡士收拾齐整,拢着袖子等在宫门外的寒风中了。
辰时,礼钟鸣响,鸿胪寺官将众人领至文华殿。又过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天子驾临。翰林院正将密封的考卷呈给天子,天子亲手拆开,点了点头,又交给礼官。
礼官出殿,唱道:“庆元十八年三月初一,策士天下贡生。着新科状元裴策安、榜眼段修名、探花柳鹤清,入殿谢恩!”
人群微微有些骚动,一时间,众多羡艳目光都集中到这三人身上。
裴策安和段修明也就罢了,一个是簪缨世家的长公子,一个是皇亲国戚,都是翰林院首的得意门生。若这二人不列首席,天下读书人怕是无人敢居其上。
可这第三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
只见一个少年人不疾不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气质文静,年轻俊秀。周身寻不到一件贵重饰物,只一身青竹纹广袖襕衫,干净朴素,清瘦单薄。
眉是春山眉,清秀而不失锋芒,眼是桃花眼,无情亦似多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过于苍白的面色,叫他稍显羸弱,似乎有病气缠身。
果不其然,一阵料峭春风吹过,这少年人便以袖掩口,止不住地咳起来,甚至越咳越凶,身形摇晃,大有迎风咳血的架势。
“鹤清,你还好么?”
文如晦是柳鹤清上京途中结识的朋友,亦是春闱考生之一。见她低嗑不止,匆匆赶上前去。
柳鹤清摆摆手:“无妨,文兄。”
她止住嗑,朝他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异样的光彩:“得偿所愿,我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