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检在州同知房增伟引领下进入州衙后堂,正在后堂低声闲聊的几位大人物顿时将目光转向冯检和房增伟。
房增伟快走几步,脸上堆砌起最谦恭的笑容对座位上四人逐个作揖问好,最后对那位身着麒麟服的年轻男子道:“启禀高公公,这位就是大泽山归降义士冯检。”
此时坐在右下首太师椅上的陈所闻站立起来,直接对冯检道:“冯检,本官来为你介绍堂上的几位老爷,你可不要失了礼数!”说着示意房增伟自己来为冯检介绍诸位大人。房增伟赶忙点头退到一旁
陈所闻首先转向坐在坐上首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介绍道:“这位高秉高公公乃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受皇命前来宣读圣旨以及督查胶莱河疏通治理之事,还不赶紧山拜见。”
冯检弄不明白随堂太监的官位多高,只看陈所闻如此郑重的介绍对方便知道万万不可怠慢,直接紧走几步越过房增伟向这位含笑看着自己的高秉高公公伏地叩首道:“小人大泽山葫芦岩冯检叩见高公公。”
冯检不清楚司礼监随堂太监地位高低,在座诸位文官可都一清二楚,司礼监设掌印太监一位,秉笔太监一位,随堂太监八位,司礼监有批红用印之权,几乎相当于另外一个内阁,司礼监随堂太监那也是跺跺脚,地面要震三震的人物。因而就连登莱巡抚这样的三品大员都要小心巴结。
本来安坐不动的高公公站起身来用手虚扶冯检,声音带着绵柔道:“你就是冯检冯壮士!嗯,和杂家想象的不一样,不成想竟是一位如此年经的头领。啧啧,这几日你可是名声大振,当今皇上都对你赞赏有加啊!”
多亏陈所闻预先对冯检讲过朝堂上发生之事,不然冯检还真对这位高公公的话摸不着头脑。
冯检一叩首道:“高公公明鉴,小人葫芦岩聚集老幼两万余人(陈所闻提前告知让冯检改口葫芦岩人口数),都是些衣食无着的庄户人,因生活所迫开始打家劫舍为祸乡里。自打小人掌管葫芦岩之后,便教他们要忠君为国,事事想到为皇上分忧,加之知州陈大人反复开导,是以现在我葫芦岩人人皆知大义,以至于幡然悔悟决定重新归顺朝廷,为皇上尽一些绵薄之力。小人这点作为根本当不得皇上盛赞还有高公公夸奖。”
一席话说的汤水不漏八面玲珑,不光这位高秉高公公觉得意外,就连站在他身侧的那位三品高官也神色一动。这位冯检嘴皮子挺溜!
一旁为冯检做介绍的陈所闻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自己这个毛脚女婿表现不凡!
于是马上给冯检介绍公公旁边身着三品官服的大员:“冯检,这位大人便是右佥都御史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孙大人有感于你率领流民幡然悔悟归顺朝廷的义举,此次特意来平度接见于你,还不赶紧上前拜见孙大人!”
冯检心说自己这位老丈人还不知道这位孙巡抚即将在孔有德兵乱之后,遭受温体仁派系陷害,蒙冤押解到京师,被崇祯皇帝下令处死。
也是,历史上陈所闻比孙元化死的早。两人是难兄难弟都是受到孔有德乱兵连累而死。
冯检再次面向孙元化跪地叩首,面上恭敬道:“小人虽是乡野小民,却是久闻孙大人在宁远城筑台制炮,所铸大炮将奴酋首领努尔哈赤击毙。孙大人大胆募用西士,专为我朝廷潜心研制红夷大炮。”
孙元化一开始面有得色。连乡野小民都知道自己的名声,忽然听到冯检连自己收罗西人研制红夷大炮之事都知道,不禁开始对冯检刮目相看。
孙元化语声柔和道:“冯义士快快请起,无怪乎圣上及诸位朝臣赞赏与你,单凭这份见识便不能将你当一般人看待。此次本抚陪同高秉高公公一同前来平度也是宣扬圣上褒奖冯义士忠君为国,造福地方之意。现在看来冯义士拳拳忠君为国之念甚坚,似冯义士这般见识之人。在山野之中到是并不多见,本抚希望冯义士发挥所长继续教化周边贼人,使之早日幡然悔悟,以解为祸地方百姓之苦。”
待孙元化说完,陈所闻一指身边的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道:“这位大人乃是莱州知府朱万年朱大人,乃是我平度州的直属上司。还不上前拜见!”
冯检抬头打量一眼这位朱知府,四十多岁年纪,面庞清瘦带着坚毅,下颏三缕长须捋的笔直,此时正双目炯炯望向自己。
冯检记得历史上的这个朱万年,面对上万的孔有德叛军围困莱州城。率领城中军民坚守了数月之久,孔有德叛军用尽办法也没有攻下莱州城,成为孔有德叛军祸乱地方少数没有攻克的城池。这位朱大人绝对功不可没,相比平度城以及平度知州陈所闻在叛军来临之后,只用一个昼夜便攻破平度城,屠杀当地百姓,简直有天壤之别!因而冯检对这位朱大人还是深有敬意的。
转身跪倒叩首向朱万年见礼,朱万年只是温言勉励了几句,希望冯检能都多造福地方百姓之事。
陈所闻将堂上几位重要人物逐一向冯检介绍完毕,接下来便是等待高秉高公公选宣读圣旨,颁发赏赐。
在陈所闻为冯检介绍堂上几位之时,高秉一直仔细观察冯检举动,一般人突然间面对位高权重之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拘谨畏缩,可是他在这位山贼头领身上却没有看到这种现象,反而侃侃而谈收放自如,高秉顿时生好感。
高秉缓步向前,走到冯检跟前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杂家今番算是见识到了。冯检,跪接圣旨!”
冯检暗自苦笑,今日都快成为磕头虫了,无奈再次跪倒在地叩首道:“小民叩接圣旨。”
高秉回身从桌案上取过明黄色绸缎包裹的锦盒,打开后双手捧出黑牛角为轴,明黄色蚕丝绸缎为面的圣旨。
声音不疾不徐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闻登莱巡抚治下平度州之磋尔小民聚众为寇。然受本地职官感化,幡然悔悟归顺朝廷。资在平度州城之南胶莱河昔日乃航运水道,已年久失修,该民冯检愿以自身资财疏理河道恢复航运,朕念其体国为民之意,遂其拳拳之心,决意成全。兹持降敕命有司为之叙功,以表朕怀贤求治,国惟清源至情。冯检叙功加之特赏可赐为五品,升职为平度州汛营守备之职,凡内外官员附近军民僧俗人等敢有不遵敕书者治以重罪,众所周知,故谕。崇祯四年一月一日。”
冯检叩首双手接过高秉手中圣旨,心下欢喜异常,有了官身今后震山营便算有了合法的外衣,自己尽可放开手脚发展壮大!
高秉、孙元化等等大员免不了祝贺鼓励几句,冯检自然是一一道谢。
高秉看见堂上众人与冯检寒暄已毕,便微笑道:“圣旨颁下,赏赐已毕,杂家这便准备回京复命!”
陈所闻赶忙道:“高公公不辞劳苦千里奔波,下官早已备好酒宴为高公公与孙巡抚朱大人洗尘,怎可一走了之!”
高秉哈哈笑道:“既然诸位大人诚邀,杂家也不矫情,正好杂家也想与冯检这样的义士多多亲近。请把!”
此话将站立在一旁的冯检吓了一跳,这厮与老子亲近!顿时浑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陈所闻转首对冯检道:“你如今也有了官身,还是下去将官服换上再来饮酒。”
冯检见一旁高秉、孙元化、朱万年三位也是点头赞许,于是便告罪一声,双手托住御赐之物退出。找候在堂外的陈福,由陈福引领找到一间偏房,指点着冯检换上五品武官服。
“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冯公子一穿上这身官衣立马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从第一眼见到冯公子,小人就知道你非同一般,现在果然不错,小人再次向冯公子道喜!”不知不觉陈福向冯检说话语气发生了改变,冯检自人能听的出来,却也觉得理所应当,自己以后是陈家的姑爷,而且现在还有五品官身。陈福毕竟只是一个管家,主动放低身份对自己讲话也是理所当然。
并且陈福主动告知冯检一些官场上下级之间礼数规矩,一般来说,文官之间不是山下级直属关系见面除非品级相差三级以上要行跪拜之礼,其余仅是作揖见礼即可。
这时代武官受到排挤地位低下,同品级的武官见到同品级的文官甚者见到比自己品级低的文官,约定俗称的要下跪行参见礼,这不是武官自己所愿,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武官及其手下兵将的粮饷,装备,补给完完全全都掌控在文官手中。
比方说,一个二品总兵驻守在某处,平日的粮草供应,军饷发放之权却都掌握在一位从三品兵备道手中,那么这位二品总兵见到这位从三品兵备道就要下跪行参见礼,这种现象现在官场之上,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