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了口。
他问:“季舟,你相信轮回吗?”
季舟只顾饮酒,试图将自己灌醉就可以不再应答。
他继续:“你们真的认为一个人做错了事只要知道回头就一切可以挽回吗?”
他呢喃:“你们真的以为一个人做了恶只要道一句抱歉所有仇恨都可以冰消瓦解吗?”
他哽咽无声。
酒壶摔落在地上,碎裂成瓷片,秋露白打翻了一地,溅湿了沈长楼的裤脚。
沈长楼端起酒樽,将残着最后几口酒一饮而尽。
季舟不去看他,不想要听他所谓的天机轮回,也不愿深究他的悲痛苦楚。
他余光瞥向窗外,树梢上跃了一只白腹红嘴的雀儿,在满树红花梨翘着尾巴叽叽作响,晃得枝头一个劲得发颤。
沈长楼问:“你看见了什么?”
季舟掌心捏着一块瓷片,向窗外树梢掷去,雀儿受了惊,扑棱着翅膀飞远了,独留下树梢乱颤。
季舟突然笑起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因为你不曾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
“季舟,你真自私啊……”
沈长楼也笑,不知是笑谁愚蠢笑谁痴,任凭季舟将自己牢牢抱在怀里,温度在他们肌肤相贴间交替,滚烫而炽热,如同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在互相取暖。
让沈长楼想起在烈焰焚烧中苟延残喘。
沈长楼自言自语:“真像刀子。”
“什么?”
季舟用唇去轻咬他的喉结,像是要就此咬断他的脖颈,尝一尝他的血腥气。
沈长楼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开口:“你知道那盛世太平下面是什么吗?”
季舟答:“是白骨,弱者堆砌而成的白骨。。”
季舟答罢了,紧紧揽住沈长楼,像是要将他溺毙在这个怀抱当中,如拽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让他逃脱。
割人皮肉的杨柳风刮过他的面颊,他嗅闻到了血腥气,面颊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湿滑的血液顺着鬓发淌落下来。
“所以连你自己都明白,千古功业,江山社稷,成大事者必定是踩着别人尸骨上来的。”
“季舟……连你自己都明白……”
季舟说:“我不明白。”
沈长楼挣开他的怀抱,眼底笑意凉薄,像永夜里最后一线生机,像刀子。
季舟凑去吻他的白发,痛的几乎被割伤。
有歌女端起韵调,在他们身边呢喃细语。
有人无声呢喃。
醒来吧,醒来吧。再换个梦做,秋日携你去看满地黄花。
醒来吧,醒来吧。再换个梦做,乘着渡舟去瞧盛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