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麻子退到阁楼的楼梯口了,女东家才稍微安静了点,但是眼里依然流露出惊恐和厌恶。
秦麻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心爱的月秀眼里成了让她讨厌恶心的形象,简直比老鼠还不如,想想自己,原来在她的心里,可是多么完美的人啊!那些日子,尽管冒着被秦满仓枪杀的危险,但是却充满着无比的激情和诱惑,让他每天都感到激情澎湃,生活得非常充实和快乐。他偷偷地采摘那些野花回来插在月秀必经的路旁,然后躲在暗处观看月秀那漂亮的脸庞如何溢满笑容。作为回报似的,月秀会经常在给他的饭碗里,埋下一只鸡蛋,或者在他即将出门劳作的时候,在他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塞上两个自己烙好的金黄的饼子……
事情总是按照秦麻子憧憬的那样往美好的方面发展着,在一个正午,他终于将前来给牛添精料的女东家月秀抱在了怀里,并且将她像剥一只橘子似的剥了,然后在牛的漠然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完成了媾和。
自己尽管被秦满仓叫住&ldo;狗&rdo;,但是却很受他的喜爱,这是因为他这条&ldo;狗&rdo;不爱说话,总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干活,抓老鼠,显得老实而卖力。秦满仓曾经很放心地让他在这个森严的宅子里出入任何地方,甚至允许他代替自己陪着女东家去宅子外面采购生活用品,其中当然包括收拾老鼠的毒药和自己喝的烧酒。直到女东家的绸衫被老鼠咬了洞,秦满仓嗅到了上面那奇怪的暧昧的味道后,形势才一下子变了的。
秦满仓原本是要一枪打死他的,但是想到,一枪下去,胸中的恶气倒是出了,但是后果呢?对于秦麻子这样的穷人,死亡无疑等于解脱,还算是一件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呢。那么,为什么还要让他死呢?秦满仓想到应该好好折磨折磨他,等自己玩够了,完全用不着他了,这才举起枪来,一下子崩了他。秦满仓当然失算了,有着万贯家产的一个富甲一方的老财主,却因为贪吃那么一点老鼠肉,失去了娇媚的妻子不说,还失去了辛苦积累几代人的家业田产,包括自己的性命,最后还被人开了膛,肉做成了肉干被人吃了,骨头被砸碎让野狗嚼了,搞得尸骨无存不说,自己遗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一点希望,那个肚皮里的胎儿,也被残害。
就在秦麻子站在阁楼楼梯口的那会儿功夫,大骨头影子般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一个纵身,跃上了那个笼子,笼子荡秋千似的,摇晃起来。这一下惊醒了小尾巴和长胡须,他们哭泣起来。大骨头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他用尖利的牙齿飞快地使劲地噬咬着笼子上的黄荆条,坚固的笼子在他的牙齿下开始碎屑飞扬。小尾巴和长胡须安静了下来,他们眼看着一根黄荆条在大骨头森森白牙下马上就要断裂了,他们马上就可以逃出这个可怕的樊笼,重获自由。
‐‐但是,大骨头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眼睛一花,一个筋斗从笼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ldo;啪&rdo;的一声闷响。
大骨头想爬起来,却感到头昏脑胀,四肢乏力。这时候,他看见秦麻子呵呵笑着从外面过来,蹲在大骨头面前,说,逮住你了吧,你跑不掉了吧,呵呵,瞧瞧,你的牙齿还真厉害啊!可是你知道么?我这笼子是专门为你做的,我算计了你会有这么一招,我刚给这些黄荆条涂抹了药水,然后借故离开,为的就是等你来咬啊!呵呵,你还真来啦。
大骨头艰难地挣扎起身子,想要逃跑,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你就别费神了,这药虽然还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但是足够让你一两天无法动弹!呵呵,知道我会怎么吃你们么?烧烤一只,红烧一只,还有一只呢,我干脆油炸算了!秦麻子笑着,刚要伸手去抓,却见一只老鼠突然狂奔过来,居然一下子钻进他的裤腿里,在里面抓挠撕咬起来。秦麻子唬得一蹦老高,等他将钻进裤子里的那只老鼠抓出来掼死在地上的时候,却发现大骨头不见了。
被秦麻子掼死了的是斜眼的父亲,慌乱中偷走大骨头的是大骨头的妻子,我的曾祖母。
大骨头躺在洞穴里,昏迷不醒,我曾祖母的眼泪将他的一身早已湿透。许多闻讯赶来的老鼠都表示了深切的忧伤。那只&ldo;鲶&rdo;早已死去,却依然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那些前来问候探望的老鼠都劝慰我的曾祖母,要她吃点东西,吃点&ldo;鲶&rdo;,因为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如果这样悲伤下去,这样子一点东西也不吃,生产将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大骨头的妻子,‐‐我的那位曾祖母,却固执地摇摇头,眼泪洒了大骨头一脸,她的身体里,装满着悲伤与痛苦,怎么还能装得下其他的东西呢?
大骨头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候,他的两个弟弟小尾巴和长胡须也正面临一场严峻的生死抉择。
秦麻子将斜眼的父亲烤熟了,坐在笼子面前,一边啜着老酒,一边撕扯着老鼠肉往嘴巴里塞。也许是烤得太干了,或者斜眼的父亲的肉太老了,秦麻子咀嚼得很费力气。在笼子里,搁着两只碟子,一只碟子里面是一撮药粉,一个碟子里面是乌黑色的人肝。
你们吃啊,吃什么都行,自己选吧!秦麻子指了指笼子里的那个小碟子,说,一个里面是毒药,吃了就马上死,一个里面是人肝,吃了你们不仅可以填饱肚子,我还可以继续让你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