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哦……啥?”脑子转了几道弯,终于反应过来的卫戗,诧异得瞪圆眼睛,“你的意思是……是有人送给桓昱一把花椒?”摇摇头,“不对——”☆、男女有别王珏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哪里不对?”关于花椒,卫戗这个行五出身的将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因其特殊香气,时人多用其辟邪,而据《神农本草经》记载:“主风邪气,温中,除寒痹……”是以军需中自然也备有花椒。只是卫戗见到的都是便于携带的干花椒,而桓昱画得又很“高雅”,所以她从未将实物和画作联系到一起。前世行军途中,卫戗多次见到桓昱画花椒,却从未见过有谁给桓昱送这玩意……心念电转的卫戗意识到:“也有可能是桓昱想要送人家一把花椒,但又不好意思直说。”王珏紧盯着卫戗,见她得出这样的结论,脸上并未出现伤心或者失落表情,抿直的嘴唇再次弯出上翘的弧度:“有趣的推测。”卫戗攒起眉头:“但要送花椒须得有个对象,他在出走途中,相中了谁家小姑?”王珏淡漠插嘴:“然而据毛娃所言得出,他在此地停留多日,身边只有一位‘万哥哥’。”卫戗露出惊慌的表情:“你在暗示我,桓昱那小子断袖了?”王珏笑而不语。其实卫戗最初听说桓昱与一个陌生少年结伴同行,心底就生出一丝突兀感,桓昱此人,怎么说呢,看似温和,实则并不热情,虽说教养极好,但骨子里终归还是很有一些世家子的傲气,前世初相见,他十分不服她,而她靠玩阴谋,耍手段,三擒三纵才驯服他;后来桓昱和裴让交好,也是因为裴让身份特殊——将军的左膀和右臂,自然要团结一致……但要是桓昱打算给那少年送花椒,那结伴同行就没什么好突兀的了,只是,少年?卫戗回想起来,上辈子那几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就是在桓昱放话自己有龙阳之癖后闹黄了,莫非他当真有那方面的爱好?思及此,卫戗又有点忧心地想到:给桓公知道,肯定不会轻饶他,搞不好王珏信口胡诌编排出来的“王珏”和“蔷薇”的故事,就要落实在桓昱和“万哥”身上,那样主动躲进“仙境”的举动也就很好理解了。可后续呢?她和王珏进到诡境,把桓昱强行带出来,把他交给桓公,桓公会不会为了棒打鸳鸳,不惜使出下作手段,深深伤害桓昱的心?也许……不会那么狠吧,虽说桓昱甚得桓公欢心,但他只是桓公长子的嫡三子,传宗接代的重任有他同胞长兄替他扛着,而桓公对他在成亲方面的要求,并不是那么严格,与同等世家类比,甚至算得上放纵,所以桓昱上辈子三十好几还没成亲。撇开传宗接代的硬性规定,肯定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更开心啊!何况即便是一男一女喜结连理,到最后也未必全都能生出孩子来,那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对象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卫戗很想得开:“不管怎么样,把人捞回来已是好消息,倘若表哥要断,也就随他去断吧!回头将他和那位‘万哥’解救出来,先带他二位一起去拜访魁母前辈,等阿濛痊愈,再一同回到临沂,然后我随二位去见桓公,好好说说。”听完卫戗咕咕哝哝这一大段安排,再看王珏的笑容,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此计甚好。”卫戗皱眉斜眼:“权宜之计罢了。”又道,“累了一天,夜已深,早些去休息吧。”王珏挑眉:“我自己去?”卫戗也挑眉:“不然呢?”王珏的目光很不客气的将卫戗上下一通乱扫:“你已经老大不小,应该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夜里还赖在妹妹的房间,是要坏她清誉么?”卫戗“……”回头看看睡得不太安稳的芽珈,嘴上补给王珏一句,“你滚蛋!”翌日一早吃过饭,卫戗在估算完距离后,只留下一顿午饭钱,余下统统掏给毛娃一家。二老听毛娃说他们默书到半夜,非但不肯收钱,还要再给付给卫戗一些束脩,你来我往好一顿推让,最后还是王珏等得不耐烦,横出一手接过两块肉干,说当作午饭,余下束脩并卫戗掏出的银锞子和五铢钱,一起塞给二老:“这点东西,有什么好推来让去的,再磨蹭一会儿该歇晌了,还办不办正事了?”别说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连隔着一段距离伺候着的下人们眼里,王瑄(王珏)都是一个拒人千里,不怒而威的主儿,听他发话,卫戗和二老都消停下来,这才顺利上路。上车之后,王珏又捞过帷帽扣头上,挨着卫戗坐了,行出一段距离,再也看不到那一家三口后,不待卫戗开口教诲王珏待人有礼,就听到王珏抢在她前头质问她:“如此虚头巴脑,不累么?”他还恶人先告上状了?卫戗眼底浮起一丝愠色,但胸口起伏三两次过后,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出门在外,身边又没个维护的人,言行举止还是温和些为妙。”王珏又黏黏糊糊将自己挂上了卫戗的肩头:“是在担心我吧?”不待卫戗回答,愉悦笑出声来,“你且放心,如今我有了你,一定会多加保重自己,随机应变的道理还是懂的。”换言之,就是明白毛娃一家老小不具威胁,才会如此放肆,这小鬼,还真是……因有的放矢,再加一路畅通无阻,太阳偏西没多久,卫戗一行就抵达目的地,可抬眼看到前方建筑物时,见多识广的将军惊呆了——巨大的落差导致卫戗疑心自己脑袋抽筋,连舆图都不会看,找错了地方,再回魂之后,忙不迭掏出舆图比对。在黄牛给的地图中,聚义庄是个涂红的“☆”,按照其标注山川河流和城郭的比例来看,被这片“☆”覆盖住的地方,占地差不多快赶上她那处为满足“狡兔三窟”而置办的庄园大小,是以在卫戗的想象中,作为“仙门的门面”,这聚义庄定然是一座占地颇广,富丽堂皇的豪宅,不然怎么会吸引那么多青年才俊前仆后继涌过来?哪曾想,这聚义庄竟是坐在荒山野岭里,比座王侯冢大不了多少的土丘上一间摇摇欲坠的破茅草房?展开舆图查看,确实就是此处,怎么可能找错呢?卫戗再怎么不喜欢读书,背不下诗经,闹不明白花椒除实用价值外还有“传情”的用处,但行军打仗,怎么能看不懂舆图?眼前的茅草屋,它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聚义庄”,喏,狭窄的门楣上勉强塞着一块豁牙漏齿的木牌子,歪歪扭扭题着它的三个大字的雅号。卫戗抬手暗暗额角,近乎唇语地咕哝一句:“是不是多写了一个‘聚’字啊?”王珏本就是个耳尖的,又几乎挂在卫戗身上,自然没错过她这话,颇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这破房子有点像义庄。”玩味地笑笑,“不知那位‘瓢虫’大叔,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接待我们。”卫戗抬头望天:幸好,明晃晃的太阳还在,晒淡了阴森鬼气……当然,死人堆里翻同伴的人,也不怕什么死尸,接受现实的卫戗将似乎被太阳晒到融化的王珏从自己身上撕下去,出手握住龙渊剑柄:“你且在这里帮我照看芽珈,我去探探情况。”“为什么不一起进去?”王珏啧了一声,“光天化日的,你在担心什么?”随身携带一个病夫再加一个弱女,怎敢不小心?卫戗懒得多费唇舌:“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话落拔腿就走。在王珏开口前,聚义庄的破门吱呀一声自里面被推开,紧接着探出一颗毛绒绒的大头——是的,毛绒绒的,就像和尚还俗没多久,刚发出不及寸把长的头发,发丝冗细,杂乱的铺在头皮上;而短发之下的脑袋,貌似也比常人大了一圈不止,皮肤黝黑,胡子拉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