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警监深知,上头派她来,有两个考量。
第一,她处事并不循规蹈矩,亦不死板,最知晓如何随机应变,依照当下情况得出最优解。
第二,更是看重他们之间有过羁绊,却不深入。此般,一方面能让她公事公办,但另一方面,又令她留有余地,下决定之时多加一丝顾虑。这是以防指挥之人,会在危急时刻对燕自章下死手。
因此,当此时此刻,燕自章用一柄利刃抵住自己脖颈,用以要挟之时,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几乎在一刹那,便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此事并非我能做主,要看梁先生意思。且警方不可能让市民单独面对犯罪嫌疑人,必须有警察陪同。”
她仔细观察过,佛堂并不如外屋守备森严,四面打通,并不围困。建材又以木料为主,若有紧急状况,可随时破门而入,对梁屿琛与同僚进行施救。
“可以。”燕自章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梁先生呢,”吴警监望向梁屿琛,神色凝重,“您愿意和他谈一谈么。”
“千万不必勉强,若您不愿,我们必定不会让您涉险。”
“请您一定三思。”
吴警监倒无比祈盼这位大人物能够拒绝,因此不断地劝说道。
此情此景实则更令吴警监窒息。梁屿琛这样的人物,若真出了大事,大概所牵扯之利害,不是这小小一座城市足以抵挡。
到时,恐怕是国家层面的干预。
她更是难辞其咎。
可梁屿琛历经千山万水,为的,也不过这一刻。
哪怕燕自章可能会设下陷阱,意图引他入局,可即便赴汤蹈火,他亦要奋身而入。
但若是有任何差池。。。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程晚含泪的双眼。
他平静的心间,不自控地荡起涟漪,最后竟化作巨浪波涛,震慑灵魂。
汹涌、更是钝痛,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最后,他仍是抬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我会进去。”
“梁先生,您再考虑考虑。。。”吴警监叹气,冷汗直冒。
“不必,我心意已定,不会再改。”梁屿琛面容平淡,眼神却凌厉。
Liam见状,不免满心焦虑,思考着如何偷摸跟随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进入佛堂。
却被先生一把按住:“你留在此处,若里面出现任何问题,也有人在外支援。”
Liam纵万般不愿,亦不能违抗先生命令,只能站定在门外,静静守候。
沉重的木门吱呀开启,又缓缓阖上。
梁屿琛,与包含向叶吉在内的六名警察,一同进入佛堂。
幽深的长廊通往无边的沉寂。
身侧伴着竹林而行进,随风声摇曳出“沙沙”的扑簌。
可挺拔的棵棵青竹,此时浸染于月光,并无一丝高洁淡雅之气,甚至凸显几分凄然惨厉的黯然。
一路上,燕自章不急不徐,梁屿琛与他保持一个较远的距离,从容地跟随其后。
几位警官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手中握持武器,以便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然而,当一行人终于进入佛堂,燕自章仍一言不发。
只沉默着、慢条斯理地为佛台之上的两盏长明灯,擦拭翡翠玉石灯盏上细微的灰尘。
摇曳的烛火晃动着眼波。
却只令一室的沉默,更为空幽、死寂。
梁屿琛并不言语,只淡漠地看着燕自章的一切动作。
“怀梦这一盏,燃得总是要旺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