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陈家之所以那么简单就放了我回来,还赠我令牌表示感激,大约也是因为首座在场,他们不得不忌惮三分吧?不知道陈靖在这其中是个什么位置?但愿陈容师兄的病能够治好,有他在,我跟陈家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太紧张。”
叶青篱对陈靖和整个陈家都全无好感,她尤其厌恶陈靖,要是有机会,她绝不介意狠狠教训这个家伙一顿。不过她跟陈容是一起从绝境中走出来的,在她心里,已经把这个病师兄当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了。
她希望陈容好,也就不想跟他的兄长闹得太僵。
“不过我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就算我想跟陈家斗,却也没有那个资本呢。”她的心态大有改变,竟然会想:“现在没有资本,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等我以后有了本钱。若是不想陈容师兄为难,大不了偷偷教训陈靖就是。”
至于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类的想法,叶青篱却从未有过。她对陈靖是厌恶,对叶青羽则是视如毒物,理都不想再理。
“我可不是关心你!”顾砚回了叶青篱的话,把她的思绪又拉到当前。
叶青篱便见这小霸王扭过小脸,大声说:“你已经欠我十六顿饭了。欠了我的债。没还清楚之前你别想消失!”
他腮帮子鼓鼓的,漂亮的眼珠子转动个不停。叶青篱眼力好,很清楚就看见他双颊上透着微薄的红晕。这点可疑的红色染在他脸上。叫他整个人都显得生动活泼起来,那些一直沾在他身上的,超乎年龄的戾气,也便随之消失。
“要想把任何欠债都追到手。你还要更强大才行哟。”叶青篱忍不住逗他,她伸手高高指天。“你要有这么强大,强大到能够撑住天地,你才有资格对任何人说,‘我是债主’。”
顾砚翘着鼻子。不屑道:“这话哪里还用你说,我心里明白得很!”
他一扭身就沿着绣苑门口的小路跑开,那小身板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也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早在几个月前叶青篱就习惯了他这个到处乱跑的野性子,此刻见到他这熟悉的动作。竟有种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感觉。就连顾砚这个可恶的霸王脾气,都显出种小孩子的质朴可爱来。
虽然用质朴二字来形容顾砚,本身就很奇怪。但仔细看来,顾砚这孩子霸道归霸道,嚣张归嚣张,他的本质却也不过是直来直往,不懂任何掩饰罢了。修仙界霸道嚣张之人何其多,只是极少有人会像顾砚这样将之当成准则宣扬出来而已。
相比之下,顾砚这个小霸王反而直接得可爱。
踏云兽感应到叶青篱的思维,又哼哼着嘲笑她:“那是因为顾砚现在年纪小,你才会觉得他直接得可爱。要是等他再长大几岁还是这个样子,我看你还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心情。”
它摇头晃脑着,自觉对人性的研究越发通透,鲁云已经是一只充满智慧的灵兽了。
叶青篱遥想一下少年顾砚还如今天这般,顿时就打了个寒战。
一个小孩子时而语出惊人,旁人只会觉得是童言无忌,听过便罢,偶尔一笑置之,当成笑话来听,也可做调剂。但一个思维相对成熟的少年若还是顾砚现今这般脾气,那就只会让人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自大愚蠢,叫人观之生厌了。
不过人的本性很难被改变,叶青篱也没有力求“浪子回头”的兴致。她只负责去做她该做的,至于顾砚的心理状况,不在她责任范围之内。毕竟在此之前,她也有过数次引导顾砚理解大众思维的举动,奈何这破孩子总是歪理一堆,说到最后,往往是以叶青篱的失败收场。
“鲁云……”她将上身往踏云兽的宽背上一趴,唇角微微上扬,“跟你一起真好,回来真好……”
这个下午,她就靠在香樟树边什么也没做,只是望天观云,一直看到金乌西垂,火烧天际。
云海之变幻,不过随风而起。如人行走,除却自身意志,更多的还是在外界各种因素的影响下,走得或快或慢,或者停步,或者折向,或者一路直通到底。
“大道三千,每一处皆可成道。”申时末刻,叶青篱站起身来,靠到踏云兽脖子边上说:“如果人生是云海,只能处处身不由己,那修仙是不是就要在这身不由己当中,把持住自身,同风雨煎熬,以求那个随心所欲?”
踏云兽打了个响鼻,摇晃着大头道:“人类最喜欢把最最简单的事情,绕出无数个大圈子,然后找到了答案,又自以为这是艰难险阻的成果。”
叶青篱顿时哭笑不得,她轻轻推了鲁云一把,哼道:“今晚没菜吃,你吃空气吧!”
她储物袋里的东西早就在地下河中消耗得几乎是一干二净,之所以说“几乎”,那是因为她还剩着一些零碎和最后一颗辟谷丹。那颗辟谷丹在她想拿给陈容吃的时候,陈容的身体已经断了气息,而到后来。她脑子里则是除了往前走再没任何其它概念,早便忘了还有这么一颗辟谷丹可以吃。
取出这最后一颗辟谷丹,叶青篱小心用玉盒将之装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云的注意力又被她这举动吸引过来,好奇问道。
叶青篱轻抚着玉盒,叹道:“这颗辟谷丹,可以留作纪念。”
鲁云又嗤笑:“无聊的人类!”
叶青篱摇头笑笑,再次翻身爬上鲁云的宽背。拍着它后脖子道:“鲁云。我们得下山一趟才成,不然今晚还真没东西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