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什么差别,咱们逼着他去死,他纵使肯牺牲小我了,你当我们哪一个不是刽子手么?我这个人拙嘴笨舌,说不好话,希望你听了不要介意。”谢南缓缓道,“他也是爹生娘养的,我们这许多人活命全靠他,算是什么?他不愿意牺牲自己封印魔军,那也很正常,纵然是死了人,也是魔军的不对,他们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入侵三界,而不是那人的过错。”
“你觉得他身上背了魔军屠戮三界的鲜血,可若是人家真的被逼死了,封印成了四侯之门,那我们三界得以活命的这些生灵,哪个手上没有沾过他的血?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因他厉害,适合封印,就活该去死吗?”
苏怀静忽然说不出话来了,瞧了瞧谢南,觉得这人才是易擎的知心人也说不准,倘若换一个全不相干的人,只要不是易擎,其实他心中隐隐约约也是觉得以少换多,以小博大才是对的。三界得以平安,天下足以安康,谁在乎是不是有个人为三界献身牺牲,他家中亲人又是何等伤心痛苦。
就算知道了,便满心悲悯的献上一声敬重或是英雄,不过多久就抛到脑后去。
人大概都是这样,只有刀割到了自己的肉上,才会疼得钻心。
“你想的真是很通透。”苏怀静沉默了半晌,轻轻叹息道,“多谢你说这一句了,对我很重要。”
尽管谢南觉得苏怀静问这话定然有什么意图,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意图,便干脆也不多心,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两人本就不熟,连寒暄便也避免了,谢南自然去照顾王大嫂母子三人了。
苏怀静仰头看着天空,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现代时的三观与这个世界时的想法相融合的很完美,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也不知道易擎最近怎么样了,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如今过得是好是坏,自己就这么离他而去,他是否也会挂念。
冻土城离这里并不远,苏怀静想了想,决定好人做到底,与谢南一道送王大嫂她们前往冻土城,然后再回去找易擎。
权当是答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大概会写几个番外补充配角的故事,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第116章痛心
“那个跟着你的散人呢?”
虞俦环抱着手臂,没有太过客气的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而易擎只是平静的翻过杂乱无章的一些记载近期事物的卷轴,神态平静的活像他不曾在四侯之门破灭那一刻死去,也没有在十四年后回到上云界力挽狂澜一样。
人族与魔族已经足足开战十四年了,除去千年之前的战役,人族还从未如此伤亡惨重过,这还是在魔世姒明月的支援下,方才勉强均衡下来,假使姒明月倒戈魔族,恐怕对人族又是一记重创。这十四年陨落了不少大能,死去的凡人更不必多提,纵然满心仇恨,可是现在作为人族领袖的虞俦却不能任性妄为,只能压着性子跟魔族议和。
不过魔族强盛,人族衰弱,场景也可想而知,偏偏这个敏感期间,易擎忽然回来,还带着古器护魂灯衍青,使得人族在这场谈判之中从弱势勉强追赶了上去。
其实虞俦对易擎并不了解,许多事情随着易斐玉的死亡被一同掩埋在尘埃之中,比如易擎,比如境道玄。
不知是否是上天遗留的玩笑,偏偏这两个人都从麻烦变成了帮手。
倘若四处猎杀魔族的境道玄也如易擎这般清醒明白,一道跟随他来与魔族谈判,虞俦觉得自己手心里的筹码大概又会重上许多。
“他走了。”
易擎顿了顿,然后慢慢将卷轴合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既不显得悲伤,也不显得迷茫,像是平平无奇的在说一件毫无干系的事,可偏偏他放下了手中的要务,颇为认真的回答了虞俦,就好像在慎重对待这个问题一样。
虞俦不太清楚这是哪个“走”,而他经历的走也实在是太多了,有一些话是并不应当问得,于是他也再没有多问。
“那么,那位与你一同下葬的姑娘呢?”虞俦又道,他自然不是闲得没趣无聊突然想戳一下别人的伤疤,只是当初易擎与苏怀静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北公与他的父亲已经死了,易斐玉也早在数年前牺牲,知道易擎过往的那些人几乎无一幸存,而偏偏易擎又保有这么强横的实力,他实在不得不谨慎一些。
易擎沉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他是我的妻子……不过我们还尚未成婚。”
这个回答虽然惊人,但是说到底跟虞俦想问的东西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还不待虞俦再开口问些什么,易擎有些不耐烦的又再说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也许未必是不耐烦,而是那种意味深长的嘲讽与讥笑,就像他早已洞悉这些无聊的小把戏,只是懒得奉陪,也懒得揭穿。
虞俦苦笑了两下,他的确不擅长做这种事,相比较而言,反倒是关山雪更擅长搬弄文字跟口舌,于是也只好答道:“大概是我仅剩的好奇心吧。”虽然说对待魔族的时候,虞俦已经磨练出了厚脸皮,但是对上易擎总是不自觉的发毛,他还记得在那场会谈上易擎的表现,也记得父亲讳莫如深的神态。
大概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每每见到易擎,总会觉得毛骨悚然。
易擎与虞俦性格并不相合,人类的喜怒哀乐从不互通,因而知己良友也就显得难能可贵,他们充其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但要说起敞开心扉的交谈却未必了。所以有些东西他即便的确非常想对人吐露,却未必会对虞俦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