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蜀军计划的很明确。刘瑶自统大军五万,对付钟会主力;皇甫伯尚、皇甫仲凌二将率军一万,在大军东路防护侧应,以备邓艾暗施突袭;金剑则率李北堂、廖西虎等人,主攻“武南三关”一路,力求与刘瑶主力在武威城前会师。一个月以来,蜀兵连胜,魏兵节节败退,形势出奇的喜人。金剑一路里,李北堂为先锋负责攻略三关,金剑却是追剿败退的魏曼。当下金剑却怎地舍魏曼而直奔木兰关去了?
柯算到了木兰关,只见金剑已然打下了这里,问随行军士,都说这乃是金剑的计策。李北堂连克二关,都以为必是李北堂稍作休整之后便来攻打木兰关,金剑却忽施冷箭,打了个出其不意,只两个时辰便打下了此关。柯算先后曾在银斧、铜镖手下做事,银斧勇而无谋,铜镖多疑少决,柯算都颇不以为然。金银铜三人向来齐名,柯算只当金剑也是尔尔,近日来却见金剑老于军事,奇谋迭出,不禁暗暗佩服。
柯算让军士通报了,有急事求见金将军,稍时军士出来,说将军有请,柯算便急忙入内。金剑当下正在关内指挥军士处理善后,柯算行过礼,说明了来意,金剑惊道:“竟有此事?”柯算将帐中情形细说了一番,金剑寻思了下,点出一队兵士,让他们即刻去李北堂营外观察,有情形随时回报,柯算也要同去,金剑却止住道:“柯校尉,本将想来,与其远水去救近火,不如围魏而救赵。”柯算奇道:“将军这是甚么意思?”金剑指了正中大堂,道:“你可知那里是谁么?”
柯算瞧去,只见正中是一部楠木大堂,飞龙漆凤,甚是华贵,不似一个关卡的屋子,倒似京师之地的贵戚豪宅了。柯算摇头道:“不知。”金剑拍了拍他肩道:“咱们一起进去。”
堂外皆是金剑亲兵把守,持礼甚恭,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柯算心道只怕堂中之人来头不小。金剑轻轻推开门,在门外唱了个诺:“蜀国将军金剑,讨扰太夫人。”稍时,堂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金将军客气了,请进罢。”金剑这才携柯算一同入内。
柯算寻思:“太夫人?这却是谁?想来是魏国的贵戚?莫非金将军要以他为质?是了,敌人能派吕巽逼反了蜀将,咱们却也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入得堂内,柯算便见堂上正首坐了一个老妇。这老妇满头尽白,身上穿了点凤黄袍,手里拿一杆龙头拐杖。见二人进来,老妇轻轻晗首示意,目光极为慈和,然而慈和之中却透着一股旷绝于世的坚忍与威重,柯算与这眼神只碰了一下,便浑身一战,忙低了头下去。
金剑对那老妇深深一揖,柯算忙也作了个揖。金剑又道了声扰,对柯算道:“你可知这位是谁么?”柯算摇头示意不知,金剑道:“这便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巾帼奇人了,姓王,单名讳个异字。”
柯算倒吸了口气,这才知道此人的来历。王异,向为西凉羌道令赵昂之妻。建安十七年,马超率众攻略西凉,王异尽散家财,出奇计九条,助丈夫一同守城。后刺史韦康惧,投降马超,王异不得已与其夫一同投身马超帐下。后马超出尔反尔,杀了韦康,并王异两子一女、郡吏姜叙老母、幼子,多行屠戮。王异不动声色,虚与委蛇,明里结好马超之妻杨氏,多举贤良,暗地却联络杨阜、姜叙等人,后终一举成事,将马超逐出西凉,并杀尽马超一门。
事发之时,王异之子赵月尚在马超军中,赵昂因此犹豫,王异厉声喝道:“忠义立于身,雪君父之大耻,丧元不足为重,况一子哉?夫项托、颜渊,岂复百年,贵义存耳。”昂心遂决。事成之后,王异服毒自尽,幸被从人救下,才免一难。
此事之后,王异之名遍传天下,闻者莫不赞叹,都道这是百年难见的奇女子。后累经封赏,现下官拜一品国夫人,封冀城侯,是当今天下中唯一封侯的女子。眼下西凉之地,钟会、邓艾二人军权虽重,然而出于司马昭制衡之道,二人权重却职轻,钟会为镇西将军,邓艾为安西将军,官都止三品,故而整个西凉之地,单论官位,实以王异为最。
柯算心道:“乖乖了不得,原来竟是她,难怪气势这样厉害。原来她竟还活着,小时侯便在功课上读到过她的事,还以为她早已作古了呢。坏了,记得十四那年还和卡依争过,卡依说她没死,我还笑了她三天,如今要让她知道可就大大不妙了……”
王异道:“将军过誉了。老身不过一寻常女子,做些该做的事罢了,哪里当的上个‘奇’字?既便是成了些微末之事,也不过是侥幸而已。”金剑忙又恭维。二人客气了一番,王异脸色微沉,道:“金将军有什么话,便开门见山的说了罢。”
金剑道:“太夫人睿智,末将自是瞒不过的。末将今日攻下了木兰关,却不想在些遇到了太夫人,实是莫大之喜。眼下蜀军北伐连胜,已成大火燎原之势,吞魏并吴是迟早的事。末将的意思,是想请太夫人对武威太守于明晓以利害,让他通识时务,献了武威郡,也好让百姓、将士少些刀兵之苦。”王异淡淡一笑,道:“百姓俗语云‘漫天讨价,摸底还钱’,金将军这漫天价既已说完,便请直接说正价吧。”
金剑暗暗纳罕。他确是本也没想王异能如此做。这王异性情刚烈,天下皆知,昔日为了保卫城池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眼下又岂会去帮他叫阵献关?金剑之所以先如此说,不过是个引子,若是王异勃然大怒,他也就好顺势说下面的话了。却不想王异早就洞悉其意,如此一来,金剑反倒有些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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