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清一手覆在门上,修长的身形显得过于挺拔,好像整个人都是僵直的。他的眼神很深,直直地望着白楚汐,狭长的眉梢卷着忧郁,黑眸里的情绪浓稠到化不开。白楚汐抿着唇轻咬舌尖,刚才和桑颜说话时脸上的笑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跟着他低头不语。他那双眼眸本应如星辰般璀璨深邃,但因为她的失误,现在却如此低迷。他本来就面色清冷沉默寡言,现在更是把那所剩不多的欢喜拿走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萎靡的气氛。看着,很是难受。白楚汐心里一揪,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捏了捏,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开口。“简清,我们聊聊吧。”
这一次,谢简清没有拒绝。他的视线直勾勾地望着她,深深地看了几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到了房间。紧闭了几天的房门,终于向她敞开了。白楚汐松了一口气,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裳,跟着他进了屋。……另一边,隔壁院子里。苏枞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腿随意支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椅子上,眼神慵懒而随意。不过他的指尖急促地在桌面上点着,暴露了此时内心的不悦。不管多少次,他都还是不习惯脑子里突然出现一股别的声音。况且,这道声音还很难听,嚣张又狂妄。“我倒不知道,西溪镇有如此美景,让苏公子这般留恋,还是说,不止美景,还有美人?”
试探中带着质问的语气,让他微阖的眼眸一颤,眉心一拧。再睁眼时,那双温润的眼睛顿时犀利,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说过吧,不要试图支配我,归根结底不过是互相利用,如果让你的蔚公子不满意了,苏某随时退出。”
他冷笑了一声,心里一阵烦躁。真把他当那些蝼蚁鼠辈,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至今还能好好谈判的理由,不过只剩下他的兴趣还未满足罢了。等他哪天觉得无趣了,随时都可以撤退。他已经无牵无挂,能否全身而退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对他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也没什么留恋。“……”那道声音沉寂了片刻。苏枞换了个姿势,不耐地支着侧脸,眼神不屑。嗤——还以为多能耐,这就无话可说了?苏枞索然无味地坐直了身体,不打算再跟他们说废话。“什么时候走是我的事,你们只要等着就行,计划一切顺利。”
那傻丫头天真无邪,还真把他当贴心哥哥,于他而言不过手到擒来。她出身不错,一路顺风顺水,如果没有遇到他,本应平步青云。只可惜,这么不巧撞上了他。要怪,就怪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吧,实在是,太刺眼了。苏枞收回思绪,准备出去,另一道有些轻浮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公子可别这么说,这段时间蔚某不在,可还要靠你呢。”
苏枞心里嗤笑,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面上还是淡然道:“随便,让他少说话就行。”
太不中听了。蔚都身旁的附庸听到后,眉毛倒竖脸都憋红了,气愤道:“这小子!”
蔚都拦住他,冷眼瞥了瞥,对方立刻毕恭毕敬地退了回去。他脸上的笑又变得随意了起来,说道:“那就多费心了,咱们下个月再见。”
灵盟大会,他倒要看看,苏枞到底有什么本事,敢三番五次挫他气势!“这就不必关心了。”
反正再过不久,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见了。脑海中的声音消失,蔚都脸上的表情才彻底冷了下来。旁边的人小心翼翼问道:“他这般无礼,大师兄为何如此纵容此人?”
“呵……他要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让他按照计划行事,其他一切都好说。”
他没办法做的事,这人轻易就能成功,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至于他的不敬,等到时间一到,他定会一一向他报复!想到这里,蔚都的眼神变得狠厉了许多。良久后,他才长舒一口气,轻飘飘地对旁边的人说:“再去找几个女人来,最近的都不怎么样,怎么做事的?”
对方顿了一下,乖乖应下了,“……是。”
“还有,找几个人去收拾一下他们,记得别太过,威慑到苏枞就行。”
“是!”
蔚都这才挥挥手,把人赶了出去。苏枞的这些无礼行为,他可以不计较,但不代表什么都不做吃闷亏。这一次只是警告。虽说他们的目标对象一致,但也不是他恣意妄为的靠山。必须得让他知道,他可以随时撕毁合作关系,他所谓的计划,可不像他以为的那么顺利……收起那些杂乱思绪,蔚都拿过旁边的小镜子。镜中之人那张脸雌雄莫辨,勾起唇角时,竟比那妖狐更要魅惑几分,一颦一蹙中,尽显风流媚态。很难想象,这是一张男人的脸,更让人震惊的是,在数月之前,这张脸还能算得上是翩翩公子的俊容。蔚都敲了敲镜子,心绪流转。他带着几个师弟出门在外已经半年了,在此期间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白凤谷也仅有少数人才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一直在暗中找他,其余弟子都以为他是作为首席大弟子外出游历了。眼下灵盟大会快要开始了,为了那本秘籍他也要参加。他的脸和从前相比已经变了许多,这都多亏了那些炉鼎,不过也因此,他要想办法遮住这些痕迹,至少不能让人看出来才行。啧,该怎么办呢……另一边,白楚汐跟着谢简清进了屋。房门在她身后被关上,将铃儿隔绝在外。“对不起师尊,徒儿只想见你。”
他低着头,嗓音干涩说得很艰难,仿佛这话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发言似的。垂落的青丝发梢,都沾染了一丝阴郁气息。白楚汐抬眸,眼看着他头上的情绪色,慢慢被黯淡的屋内光影侵蚀。她紧咬着唇,润泽的桃花眼里一片心疼,抬手慢慢抚上他的发丝。“不要道歉,是我先提出来的。”
似乎看到了希望,谢简清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黑眸中盛满期待,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尊,徒儿可以碰一碰你吗?”
“……只要,一根手指就行。”
他的声音在颤抖,宽阔的身形蜷缩成一团,像只被抛弃的狗狗。他的期望已经放得如此之低,像是将自己完全放在了地上。那双期待的黑眸,变成了黯淡屋内的唯一亮光。白楚汐心尖一颤,朝他伸出手。“好,你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