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跟袁非也是来这里看的电影,可时间变了,人也变了。电影院的冷气开的太足,坐进去没十分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揽到怀里。他的身上总是暖暖的,我偏又最怕热,到了夏天就不肯跟他黏在一起,这下倒立刻把他抱紧。“你利用我,把我当热水袋。”“那你爱当不当。”我一边说,一边死皮赖脸的抱着他不放。电影开始了,我缩在他怀里,看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我们走吧,不看了。再看你要感冒了。”他拍拍我,小声地说。“不要不要,难得出来看电影,好歹看完它。”电影是他爱看的科幻片,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已经很少有机会陪他出来玩,不忍扫他的兴。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会,放开我站起身来。“去哪?”我拉住他。难道真的不看了?“洗手间。”他弯腰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出去。他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想打电话给他,发现他的手机放在我的包里,想去找他,又怕他回来找不到我,正有点着急的时候,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我们特地挑了靠门最近最边上一排的位子,但是因为来得晚了,只能坐在后排,放映厅的门却在最前方,从那里走进来,要上十几级台阶。台阶不多,但是也不矮,走上来的时候,我一路撑着他。大银幕的光线忽明忽暗,我只能看见他的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走的很慢。他走到台阶前,把东西拿在右手里,左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来。我站起来,走到过道上,准备下去扶他,却看见他对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眉梢带着一缕温柔,我便收回了脚步。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跟着拎起放下。平时出门除了天气恶劣,腿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很少带着手杖,宁愿慢慢的走,宁愿坐下累得喘不过气来,也要一个人笔直的挺起腰背,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大概早就吃不消了,才会用一只手扶着墙壁。旁边已经有人转眼看他,他恍然不觉,还是一个人镇定的一级一级台阶上来。银幕上的光线正打在他的背上,我却看清他脸上有微微的笑意。他的脚步缓慢,每上一步都要重重的呼一口气,身体有些摇晃,步伐却一直坚定。他修长的身影在台阶上拉下一个更加细长的影子,我就伸出胳膊,站在上面等他。“干吗去了?这么久?”他终于走到我身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把右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是一杯热巧克力。我紧紧捏在手里,滚烫的温度一路传到心底。他没说话,坐下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便静静的看电影。他的额头有一点点出汗,我抬手帮他擦干,手指落下的时候,被他顺势捏住,不再放开。“别看我了,看电影。”他面对着银幕,头也不回地说。“你比电影好看。”我捧着杯子,电影里在放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紧紧的握着身边这个人的手。一杯热巧克力的温度,和一只宽大手掌的温度,我靠在椅背上,一时间竟恍惚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电影院的黑暗里,我能感觉到温暖沿着手指,进入血管,浸润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音响里似乎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我的指尖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皮肤下血液隐隐的流动着。回到家,我还是不幸感冒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直打的泪流满面。“越越,都是我不好,看什么电影啊。”他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说。“下次不要去这家电影院就是了。”我擦着眼泪。“我去把空调关掉。”他听着空调呜呜的风声,皱了皱眉头。“别。”我一把拽住他。“我怕热啊。”“你都感冒了。”“我宁愿感冒感死,也不能热死。别关。”“空调吹得我腿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那……那你关吧。”他嘿嘿的笑起来。我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捂上被子埋头睡觉。“明天别上班了,在家给我做饭好不好?”我感觉到他钻进被窝,用力的贴近我,怕传染感冒给他,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嗯,好。”他一口答应下来,倒把我吓着了。“真的?”“嗯,明天是星期六啊,本来就不上班。”他又笑了。生病的周末,他被我呼来喝去,指挥着做这做那,直抱怨比上班还累。我偷笑着说:“那是,你以为我很好伺候吗?我从小就这样,一生病就变成魔鬼了。”“我就喜欢伺候你,行了吧?”他只好认输。“再说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哪有把你怎么样,也就端茶倒水而已啊。”“你睡觉我就没得睡,一夜不知道要给你盖几次被子呢。”他一说,我想起来,半夜似乎一直在踢被子,一直有个人不停的给我盖上,叹着气说:“越越,盖盖好,乖。”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到了晚上却还是继续踢被子。结果,等我好了,他倒被我传染上了,又不肯在家休息,结果感冒一天比一天重,第三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越越,我桌上有个蓝色的文件夹,等下开会要用的,我忘记带了,待会我让司机回来拿,你交给他就行了。”“已经快6点了,你还要开会?”“嗯,有点急事,很快就结束了,半个小时。”他的声音已经全是气音,隔着话筒,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忍着咳嗽。“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找好他要的文件夹,去厨房盛好帮他煮的皮蛋瘦肉粥,想想又觉得不对,到药箱里找出点药,放在一起。他的司机上来按门铃的时候,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突然袭击他去。“走吧。”我拿好东西说。“张小姐你……”他好像觉得挺奇怪的。“你们江总非要让我给他送饭去,没办法。”我笑着摇头骗人。“噢。”他的脸并不陌生,毕竟每个月见一次,每个月来买一套弦。坐在车里,想着我就想笑。这个看似精明的人做这样的傻事,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毫未察觉。“师傅您贵姓?”堵车的时候,我跟他套近乎。“我姓年。”“你以前每次都到我们琴行买弦,我还以为你家里有孩子学古筝呢。”他笑笑说:“我以前是江总爸爸的司机,他去世以后就做江总的司机,他还是自己开车的时候,每个月就找我一次,就是去琴行买弦。”“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老板很奇怪?”“没有,我知道他是去看人的。有几次你不在,就没有进去买,第二天又跑一趟的。”他说的是上海话,我听来像讲故事一般,一个柔软的故事。他的车里干净整洁,年师傅开了音乐,还是小野丽莎,我笑,都已经做了总经理,车也换了,还听着同一个人的歌。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他,要不是有年师傅带着我,估计连他的办公室门我都摸不到。“你好。我来给江总送文件的。”这次仔细看了,才发现他的秘书很年轻,又漂亮,笑容甜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江总在里面开会,我送进去给他吧。”她伸手接过文件夹。“把这个也给他吧。”我把带来的喉糖递给她。“别告诉他我来了。”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会议室,很快就出来了,看着我,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你叫cdy对吧?我叫张亦越。”我看她尴尬的样子,觉得她很可爱。她的胸口别着酒店员工的铭牌,叫c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