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上尉,我看到了您的回忆……只是还有些模糊,请您帮我让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风筝
“风筝?”
“菱形的彩绘风筝,拖着好看的飘带。”
“我也看到了,很好,就这样继续回忆。”
“哎呦……”瑞恩博士感觉一阵头疼,他也随着患者一齐头疼,画面变得混乱,好似电视机信号受到干扰:
“上尉,放松!心无旁骛!怎么回事?风筝不见了,这可不好,多段记忆错杂……交织在一起……”
林奇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完全陷入催眠状态,平静地说道:
“派遣期结束了,星际战争还打得火热,上帝保佑,至少,我能活着回家,胳膊腿儿齐全。
我成了连队里唯一活着回来的,健全人。”
当我在机场,缓步走入大厅时,
人们早已簇拥在这里,举着牌子,欢呼着,争相恐后地与我拥抱、握手。
甚至,就连女孩子都不嫌弃我的丑脸,跳到我身上留下香吻。
所有人都在对我说,“感谢你的服役,英雄!”,其实,他们中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在感谢我什么。
我曾笃定自己会死在战场上。
人类是脆弱的,即使强壮如我,也逃不过死神的镰刀,
子弹也好,炸药也好,热射线也好,每一样都能致人死地。
新闻发布会上,我接过联邦侍从文官给我递过来的演讲稿,
像诵读圣经一样念了一遍,
无论这篇狗屁文章是谁写的,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家伙是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他根本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尸体的气味是怎样的。
念完发言稿以后,记者们都在鼓掌,政客们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我呢,僵硬地敬礼,我根本不觉得这些人是尊重我。
我心里不舒服,
我所熟知的那些,比我聪明,比我勇敢,比我优秀百倍的人,都成了尸体。
他们的金属棺材上盖着泰兰联邦的蓝色旗帜,
上面铺满了香精浸泡过的绚丽花朵,
美极了,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棺材里面士兵已经被炮弹炸成了一堆碎肉,用胶水都粘不上。
我深受噩梦折磨。
一度痛苦到有了自杀的念头,那些因为我的无能而牺牲战友们的身影,在梦境中折磨着我。
枪林弹雨中,我也有奋起反击的勇气,可如今,我却失去了向自己扣动扳机,永远结束痛苦的胆量。
当我回到温暖的家,拥抱母亲和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那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单人床上。
我用满是老茧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冰冷的床帮,把它想象成那冰冷的锌合金枪身,
屋内的陈设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另一番景象,阴霾天空下熊熊燃烧的烈火,灸热的空气,火药与汗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