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对郭敬这样的人还能放下戒心,明明那人有那么多的疑点,也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世,他有无数的机会去察觉、去怀疑,最后还是没记性,一遍又一遍,像个傻逼一样被人家耍的团团乱转。徐梅看得心惊,赶忙把俩人架开,数落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二十多岁的人还动手打架?啊?许笙你说说,怎么回事啊!”许笙自从记事起就是家里的乖儿子,学校的模范生,从来也没让她操过心,更别说跟别人打架,能让这样的孩子跟人动手,这得多大矛盾啊?许笙深吸了口气,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反而越聚越沉,积压着他发涨的神经,他拧着眉心,叹气道:“妈,你先回去,我待会…再跟你解释。”他俯身一把拽起了郭敬的衣领,咬牙低声道:“跟我下去。”郭敬眼中的讶异渐渐消散,脖子还残留着被许笙扼制的触感,他看了眼一旁的徐梅,随即沉默地跟在许笙身后。徐梅盯着俩人僵硬的背影,干着急道:“可不准再动手啊,你们听见没有?”……俩人走到一楼,不约而同地停了昏暗的楼梯间,许笙猛地一把攥住郭敬的脖领,把人狠狠压在墙壁上,发出咣得一声声响。许笙的声音像结了冰渣,要把人咬碎一般,他笃定地道:“是你干的。”郭敬也不反抗,只是微微皱眉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别跟我装蒜。”许笙的气息夹杂着强烈的怒意,他抓起郭敬的衣襟,勒到他的眼前,低吼道:“这衣服你没少穿吧,用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你临死前穿的,是不是这件!”一直没作反应的人,这时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郭敬眼中的暗流奔涌,突然反抓住他的手腕,力度之大让许笙也不禁疼的失了握力,他眸如凶煞,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许笙见他惊愣的反应,心里竟涌出一股异样的爽快,这大概是他上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儿,许笙鄙弃地挣脱开他的钳制,沉声道:“这是你的报应,你伤了庄白书,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句话似乎把郭敬的反应激发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砰得一声,他一反手钳住许笙的另一只手,随即狠狠铬在墙上,他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许笙脸色铁青,额上的筋络砰砰直跳,他竟是笑了一声,沉声道:“郭敬,你还想不到,到底是谁捅的你吗?”郭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崩裂的表情,制着他的手也微微发颤,他好半天才似是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是你。”许笙没说话,眼睛却已经愈发血红,漠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郭敬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嘴唇铁青,阴翳的眼眸像潜伏在深处饥饿至极的狼群,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身形僵硬着,又咬着牙低声地说了一遍:“是你。”许笙没待再说话时,一股劲风袭来,他没反应过来时便以掀翻在地,郭敬的身躯迅速压了上来,下巴被狠狠捏紧,脚腕被踩得动弹不得。“真他妈有意思啊,我找了这么多年,结果你说是你干的。”郭敬满身戾气地盯着他,眸中像蒙上一层雾,许笙的脸被捏得通红,身下还是他熟悉的、看起来纯然无害的一张脸,就是这么一个人,上辈子杀了他,这辈子还玩了他这么多年,亏他还对这种小骚—货念念不忘,妈的。“我真没想到,像你这样听话的乖儿子,身上还有杀—人—犯的基因。”郭敬一手捏着他的两只手腕折了上去,禁锢在地面上,他冷冷地笑道:“你准备了很久是吧,还特意跟去酒吧,赶在我醉了之后下手,你这些手段,以前怎么隐藏的这么好呢。”许笙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眼中的血丝隐隐,他眸中尽是寒冽和仇视,冷冷道:“我是杀人犯,那你是什么……”“别跟我说没用的。”郭敬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我问你,为什么想杀我。”许笙被摁得喘不过气,涨红的脸颊鼓动着,他一边缺氧,一边还不忘着回骂道:“你…他妈……活该……”“我活该?”郭敬笑了,那笑透露着一股寒气,犹如地狱的修罗,他伸手,慢慢抚上了许笙的脸颊,“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个强—奸犯,我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没干过你。”他眼中尽是阴戾,没有一丝欲望的色彩,空出的手却已经应声移到他的身后,去拽他的裤子。许笙眼眶一眦,立刻剧烈地挣脱起来,他瞄准了郭敬腾起身,冲那人的腹部狠狠踹过去。头顶被钳制的双手也被迫松开,这一脚虽然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却成功让两人空出了一段距离,让许笙得到机会后移,起身。随后,两人都没说话,眼里对彼此的仇视却已奔回流转,没过几秒,他们又无声地打在了一起,拳头纷纷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招呼,肉体的抨击声不绝于耳,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丝心中淤积已久的愤郁。也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外的大门突然开启,走进楼栋内的人微微一顿,像是听到了声音,随即转头看向了这边。意识恍惚间,许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迅速朝这边飞奔而来。……他再睁眼时,入眼的先是苍白的天花板,周围略微的消毒水味涌入鼻中,他稍微动了一下,又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蹙起眉关。身边的人立刻腾得站起身,手心被那人握紧,再熟悉不过的热度传过来,许笙嘴唇动了动,抬起眼帘看向他。“怎么样?疼吗?”许笙想尝试着坐起来,结果疼得嘶得一声,迅速被庄白书给按了回去,他低声道:“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先躺着,你刚才都站不起来了。”庄白书盯着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咬牙道:“他妈的,便宜那个人渣了。”许笙顿了顿,还是犹豫着问他:“……郭敬怎么样了。”庄白书沉吟了一下,随即撇开了目光,不大的声音嘟囔道:“不用担心,他死不了。”许笙大概能想到郭敬是个什么情况了。刚才庄白书出现的时候,他心里无可抑制地恐慌起来,他如今知道了谁是凶手,想提防还来不及,更别说让庄白书有机会出现在那个杀人犯的眼前,何况去动手打架。仅是想想庄白书可能受到生命威胁,再重蹈覆辙当年的情景,他就不寒而栗。不过幸好,幸好那种情况没发生,幸好眼前的人平安无事。庄白书见他陷入沉默,起身去倒了杯水,扶着人喝了下去。他顺势靠着床边坐下来,手心里的手已然出了不少冷汗,他俯下身与那人对视,突然缓缓道:“许笙,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许笙心里一沉,庄白书的眼神仿佛直望进他的心底,其中纯粹的疑虑和担忧明显不过。他嘴唇蠕动一下,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当然能理解庄白书的疑虑,两人分开了那么多年,在那段空白的时期里,他们的生活根本没有交点,那人只是辗转知道自己和郭敬有过不少瓜葛和接触,其他却一概不知情。若换作是他,庄白书接触了他最警惕的人,如今重逢后,又被以往的过节纠缠,他又怎么会放心?可能在很久以前,甚至在一切的变故发生之前,他就有过跟庄白书坦白的想法,可时过境迁,现在生活安定下来,许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上辈子的记忆之于他,如醒不来的噩梦、解不开的魔咒,挣不脱的网。那个过去,一部分是安逸甜蜜、另一部分却是能够撕毁一个人的痛悔和遗憾,两部分交织在一块,他想给庄白书真相,就不能一味只呈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