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慕容小弟身高米七,体重二百一。慕容苦笑,继续相亲。相着相着他碰到了喜欢的姑娘,那是个无可挑别的女孩。生得漂亮极了,家庭富贵体面,幕容对她一见钟情,姑娘却没瞧上他,一顿晚餐,她割着七成熟的牛排,诉了前男友两个小时可恨。晚餐结束,前男友打来电话,她又欢天喜地。慕容看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只是对姑娘惊鸿一瞥,偶尔翻到朋友圈中她的头像,心都会漏跳半拍。就这么折磨了小半年,他妈说:“我手里还有好些资源,儿子你要不介意不如再见见?”这个好些资源之一指的就是阮宁。z大毕业,市中级法院法官一枚,家世清白,长相尚可。介绍人一般说美若天仙的,可能也许勉强称得上美人,介绍人说长得好的,那就是长得一般。介绍人说她长得可以,慕容心里直打鼓:这得有多丑。他和阮宁网上先聊,不咸不淡,只觉得姑娘懂礼貌也知趣,用的表情包萌萌的,但是这尚不足以令他产生什么特别的好感,他本要约她元旦见面,可是部队临时有事,就未见成。之后再约,却瞧见好一张可笑的脸。巴掌大的脸,却化着极不相称的浓妆,脸烦因为不适应粉质有些过敏,起了微微的红印,她笑着说你好,慕容抬头看包房,上面写着“合家欢喜”姑娘特别尴尬,她说包房只剩下“情深似海”“两情比翼”“一见钟情”和“合家欢喜”显见选了前三个,哪个都不够矜持,最后一个却又显笨拙,但她宁可笨拙。慕容微笑,觉得她一望见底。两人在中餐厅点了黑椒牛仔骨,彼此都疲倦了长久的相象。想必也都察觉到了男女关系中荷尔蒙吸引之外的无趣,便沉默地咬着牛肉。忽而,慕容问道:“你从没怎么化过妆吧。”阮宁摸摸脸,然后脸红了。她说:“我每次相亲都化妆。”慕容说:“哦,你每次相亲才化妆。”“都”和“才”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慕容的话带着调侃,拉近了一人的距离。阮宁松了口气,也活泛起来。如今披上了相亲外皮的男女都奇奇怪怪,若非过度表现,就是消极怠工,少了些正常的……人情味。之后两人渐渐聊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胡扯。他讲他在雪中执行任务,她讲她审判时二三趣事。阮宁语言表达能力一般,说话时总是会用手轻轻辅助比画着,这是没有自信的人惯有的毛病。可她的手秀好看,比脸增辉。而慕容吃鱼剔骨一丝不苟,能瞧出是个颇严谨干净的人。他生得俊朗,如何做都叫人心生遐思。求偶何止是人的本能,大千世界活物通通适用,“孔雀开屏”四字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惜眼前这张脸并无法升温感情,慕容心中有些惋情。临行时,慕容结账,背包中口袋深,先掏出一本书,才找到钱包。书名颇拗口一一《现代两翼战背景考》。他低着头结账,姑娘却轻轻地伸出了白暂的小爪子。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朴素的封面,指着上面角落里一位穿军装将军的剪影,轻轻问道:“你喜欢他?”慕容低着头敷衔她:“嗯?哦,他啊,喜欢。”她笑了,她说:“你喜欢阮敬山?”她再一次的问话令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慕容发誓,他从那张艳俗浓妆的小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的阳光。人眩晕的光亮。院宁大学毕业之后,就考入了司法系统,前年实习期满后调入中级人民法院,在民事庭做了一枚小法官,处理些简单的案件,如离婚、债务等不疼不痒够不上刑事犯罪的案件。前文所说老周,是民事庭庭长,她的直属上司。法官是个苦差事,工资少工作忙,审理难度大,时常在法和理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单位国旗的面修了个台子,台子上供了个英美法系惯用的天平,天平横纹上刻看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獬豸,搞得不伦不类,却被院长视为得意之作,誉为中西法系完美的结合。老周牌气大,谁案件汇报有眼疵,都会被提溜到天平前,面平思过。阮宁刚判案时,被提溜过几回,上寺庙摸龙头蹭福摸惯了面壁,忍不住就伸出爪子蹂躏獬豸的头,后来院长在大会上咬牙切齿,谁这么没公德心把我的獬豸头摸秃了,阮宁颤巍巍地举了手,身为直属领导的老周被院长骂得狗血喷头,打那儿起,阮宁犯错,老周就掐着嗓子尖叫:“你,说的就是你,阮宁同志,我再说一回,你以后不许再摸獬豸脑袋,呸呸呸,秤砣也不许摸,摸啥,你还想摸啥,啥都不许摸,站角落去!”小同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升级系统,变成了小同志。而小同志依旧是个在俗世中沉浮、没有存在感的小同志。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她的喜悲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是二十五岁的姑娘换身份证,素颜干净的照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稚气的模样。阮宁换出租屋,曾从旮旯里扒出初二时拍的学生照,她弹弹灰,帮忙搬家的慕容凑过去看,竟瞧见照片上一张十分惊艳的脸。他诧异:“这是你吗?”“这是我啊。从前的我。”208寝室的姑娘们大学毕业各奔东西,但还好,五年打拼厮杀后,在h城的这有下两个,就租了一套房,继续同居生活。澄澄在b城读的研究生,离开了父母,撇了欢的姑娘在酒吧驻唱了三年,她总结自个儿,淡淡地说用闲暇时候支教过,参加过很多公益活动,去过西藏,也看过苍鹰。她说她明白了人生不只是狭隘的小情小味,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她又谈了三回恋爱,血洗了b城体育圈的小鲜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如既往的好胃口。至于顾润墨是谁,姑娘又淡淡地说“沧海桑田,那是我上半生云收云散的路人。”阮宁有些羡幕地着大姐。田恬说:“姐,你格调高得我快接不上了。”小五说:“当年约好不装x,谁装谁是猪佩奇。”澄澄:……阮宁想了想,抓了抓脑袋,说:“不对啊,大姐,我记得一个月前,顾润墨微博上po了一个长发姑娘的背影,我瞧着像你来着。”应澄澄美丽的波浪卷瞬间蔫得像腌白菜叶子。她撇嘴:“我是拿这人没招了。倒追也试过,欲擒故纵也试过,铁桶似的油盐不进。他说得明白一一姑娘我就不是啥好人,你要觉得成我们就处着,你要只是想结婚,短期内那我是不可能,我既是黑的,你也别盼着浪子回头爱你如命的戏,言情小说那样儿的男的早死绝了,不死那人也不是我顾润墨。”小五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瞧见没,这才是纸灯笼呢,装得多红火多向上,一不留神恨不得上天了,结果还不是一截就破,虚得慌。”澄澄泄气,尴尬道:“虚虚实真真假假的,不用深究,不用深究。”她看了阮宁一眼,抓到教命稻草,慌不迭:“六儿,你跟幕容最近咋样?”阮宁看了看手机,嘀咕道:“八分钟。”一直忙着做上庭准备的田话喝了口水,问道:“什么八分钟?”田恬任职金融机构法务近一年,每天忙得跟小陀螺似的,不停地出差加班,早出晚归,阮宁三人都很少见她。阮宁说:“慕容最近回我微信很奇怪,八分钟一次,不多不少。”“他团里工作很忙?”田恬凝视着电脑,并没回头,“如果不是,就是在和别的女生聊。”田恬处了两年的男友忽有一天对她百般挑剔,横竖都错,后来才知道对方暗中爱上别人。这一场情事伤了她的精气神儿,瞧男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可是滑稽的是,田恬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想她身边的男性,包括她交往的对象、她的朋友交往的对象,可来了,竟然事都猜对了。她这份偏激杠上男人的劣根性反而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