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熟吗?”“嗨,那个,很快就熟了嘛。”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丝毫不为这份自来熟而尴尬,“哎,对了,你家住哪儿啊?”“不远。”“不远是哪儿嘛?”邹雨见她絮絮叨叨问个没完,心下有些不耐烦,抿了抿嘴唇道,“哎,你烦不烦。”“大约是挺烦的,你看他们也都不爱和我说话。”林玟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声音却明显低了下来。邹雨眼见着她的头微微向一侧歪着,光亮的眼睛里明显有了一丝失落,不知为何,突然不忍心再对她说上一句重话。“我住桃园路。”“哎,桃园路在哪儿?”林玟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来,突然就换了话题,“对了,你上午看的什么书?”“啊?什么书?”猛然间转变的话题让邹雨有些愣神。“我都看到了,橙色的一大本,肯定不是课本。给我看看呗。”她说的是那一本?邹雨有一瞬间的迟疑。在林玟期盼的眼神里,她磨磨蹭蹭的掏出了抽屉里的书本。这是她的宝贝,她舍不得拿给别人,她抬眼瞄了瞄林玟,“是这本?”“对,我看看。”正在踌躇间,林玟却已经看清楚了书的封皮,人一瞬间变得格外的兴奋,“哇,哈利波特!”“你小点声。”邹雨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哦。”眼见周围已经有人转过头来看她们了,林玟伸手捂住了嘴,“借我看看呗?”她小声地说。邹雨把书抓在胸前,没有要递出去的意思。“嗯?”林玟那双晶亮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微显圆润的脸上写满了渴望。邹雨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在她期盼的目光里把书递了出去。林玟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页,入眼处的文字却让她有些失望。“英文的?”“嗯。”“借我看看?”“那个,你小心点翻。”“嗯嗯。”邹雨的注意力一直在那本书上,深怕林玟一个不小心就把书页给翻坏了。林玟转过身去试着看了一会儿,不多久又将书递了回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还是,有些难,好多词语都不会。对了,中文版的你有吗?”邹雨摇了摇头,“没有。中文版的还买不到的吧。”“就是啊,我每周末都会去书店里逛一圈的。”邹雨见她十分的失落,安慰道,“应该也快了,宣传上说的就是这个月。”“嗯,是该快了。”林玟眨了眨眼,又问,“你喜欢听歌吗?”“还行。”听说邹雨也爱听歌,林玟一瞬间笑了,“你等等,我收藏了好些磁带,马上给你拿来。”她快步走到教室后面的一排置物柜前,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塑料的收纳箱来。回到座位上,她将箱子整个递给了邹雨。“呐,你好好保管,不许借给别人听。这可是我一盘一盘攒下来的。”邹雨眼见着盒子里都是些老旧的磁带,看样子应该是被反复听过许多次的,她明明那么小心翼翼的抱着,却没有半点犹豫就交给了自己,心下一暖,郑重的接了过来,“放心吧,不会借给别人的。”“林玟。”“嗯?”“谢谢你。”“嗨,谢什么,咱们是朋友嘛……”回想到这里,邹雨的心里甜蜜而酸涩,如同此刻口中残留的酒香气。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她以近乎荒唐的方式固执的闯入了自己的生命,从此就再也不肯离开。邹雨觉得自己有点头晕。“这酒的后劲还挺大。”她嘟囔着翻身下床。厨房里没有热水,她也懒得再去烧,就着水龙头喝了两口。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一直延伸到她温暖的胃。她来回晃了晃脑袋,忽然感觉自己眼前一花。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瞬间兴奋了起来。她顾不得擦拭脸颊上顺流而下的水滴,一个箭步冲进了画室。次日午后。邹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她扒拉掉脸上的小熊眼罩,强烈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刺的她眯起了眼睛。看来卧室也缺个遮光的窗帘,她一边想一边伸手去摸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漆黑的一片。完了完了,怎么就没电了呢?!这不知道又是几点了。邹雨的俏脸瞬时间拧成了麻花。她麻利的套好了衣服,迅速跳下床去开门,一路上揉了揉眼睛,又随手抓了两把头发。“你怎么回事,到点连个人影都没有,等了半天都不来,打电话也关机……”打开门的一瞬间邹雨迎来了马塞尔教授劈头盖脸的一顿唠叨。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老师,我睡过了……”“搞什么鬼嘛,明明说过有事情的嘛。”教授一边抱怨一边敲了敲邹雨的脑袋,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老师,您先进来再说。”邹雨挤出个鬼脸,拽着马塞尔的衣角就往屋里拖。教授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能跨过门槛,看着自己这个冒冒失失的得意弟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慢着点……”“是这样,”他一边走一边说,“亨利老头月底有个画展,今天上午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在展厅旁边开设一个副厅,过会儿你到我那儿去选一幅画出来参展,我下周飞巴黎,顺便就给你带过去。”他稍作停顿,“你早期的作品《麦田秋色》《骑单车的少年》《塞纳河畔》我觉着都还不错,从中选一幅吧。”“原本叫你过去就是为了商量这事,你不来我只好亲自来找你了。”见邹雨没有搭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或者说你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其他的画,你再去另外挑一幅?”邹雨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她再清楚不过,像亨利这样的名家,个人画展都可谓是一票难求,能同意在自己的个展中加上别人的作品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分明就是对后辈□□裸的提携。也不知道老师是费了多大功夫才谈妥的。“老师,我……”邹雨一时间有些语塞。向来跟自己十分亲近的弟子突然间没了话,马塞尔眼睛一眯,咂了咂嘴,他装出一副十分严厉的样子,“哼,你别得意。不光是你,还有亨利老头的其他学生。可得注意了,若是被他们比了下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邹雨又岂能听不出这番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对马塞尔的体贴更是感激,她嚅嚅喏喏的说着,“老师……我该怎么谢你才好……”马塞尔笑了笑,“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况且以你的才能,就算没有这次的机会,迟早也是会一鸣惊人的。你只是缺少合适的时机而已。”“得了,别眼泪汪汪的了,多大的人了。”“我哪有?”邹雨正感动得不知该怎么搭话,猛地被马塞尔这么一刺,立马炸了毛。马塞尔搂了搂她的肩膀,“chou,别的事情老师也帮不了你多少,搭个桥总还是可以的。更多的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你一定要知道,你不能总是……”说话间他望见了窗边摆着的画,脚步登时一停。只见他瞳孔微缩,眉头一瞬间紧蹙起来,面上神色痛苦,搂着邹雨的左手也突然间抓紧,像是极力想握住些什么。邹雨肩上一痛,突然间增大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音。马塞尔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松开了手,他喃喃的开口问道,“那幅画,什么时候画的?”“昨晚。”“起名了吗?”“还没。”他沉默了片刻后,询问般的望向邹雨,“就叫《aour》怎么样?”aour?这也太直白了吧?邹雨犹豫了好一阵,终于在他灼灼的目光里咬住了嘴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