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八日
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是妈妈称为「去了再来」的那一种梦,就是不管你多想要它们消失、走开,你还是会一直梦、一直梦到的那种梦。
在这些梦里,我看到自己是一个小男孩,这其实满奇怪的,因为在我醒着时,我从不会有任何与孩童时期有关的记忆。我听见声音,我想他们应该是我的亲生母亲与父亲。而在现实生活中,即使我不小心跌倒在他们身上,也不会认得他们;但是在梦中,我知道他们就是我的父母。
他们好像正为了什么事情在争吵。我觉得他们好像总是在争吵。当时,我正在玩两个填充动物玩具。爸和妈两个人吼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间,两个玩具产生了某种……变化。它们好像忽然变成了两头怪兽,互相打了起来。它们从我的手中跳了起来,用力的撞在一起,然后,我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总之,不论如何,这就是我的梦。
而在现实中,当我醒来时,唯一的尖叫声是来自于我的口中。过了一分钟之后,我才明白自己身在卧房中。妈妈正叫着我的名字,帮助我从梦中醒来。
她打开电灯,正揉着惺忪睡眼的我也从指缝中偷看她。我当时全身颤抖。情况确实有一点尴尬,因为我已经十四岁了,但我还是像任何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小家伙一样的尖叫。
「又做噩梦了,布鲁斯?」她问道。
我也许不记得我的亲生母亲,但我的养母却再爱我不过了,我不想让她担心。我知道「水远也不应该对父母撒谎」的道理,但我还是向梅莉安&iddot;柯兹勒撒了谎。「我不知道,」我说,「我不记得了!」
她穿过房间,向我走来,并把我抱在怀里,直到我不再发抖。我心里还是为了对她撒谎而感到抱歉,但何必让她为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搞不太懂的事情难过呢?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七日
好像高三生的生活还不够紧张似的,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实在很奇怪的事。而且,不知为什么,我似乎觉得像这样的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发生过……,但是,我却记不起来是何时发生的。
当时我人在学校实验室,正使用一具显微镜在研究一些细胞样本。
然后,爱丽丝来了。
爱丽丝之前从来没注意过我,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有关我的任何事情。当然,她没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我是个瘦皮猴,没肌肉、又没参加球队或其他任何东西。我的头发是褐色的,毫无型的从头上垂下来,我的耳朵是从头的两侧突出来,而我的鼻子看来更是古怪。我一点都不特别,但爱丽丝却是个美女,而现在,她却愿意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所以,我人在那里,眼睛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胞,然后,忽然嗅到她的香水味儿,她就站在我旁边。
「嗨!布鲁斯,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试着力持镇静。即便如此,在我回答:「这很酷喔!呃……你知道,你可以去查它们的dna(去氧核糖核酸)」时,我的声音依然带着抖音。我还是继续试着解释什么是dna,当然,还编凑着它是构成人类的「积木」的说法‐‐它就像是你体内的蓝图,可以决定你是高是矮、是蓝眼珠或棕眼球,以及其他上百万的事情。
「我可以看看吗?」她提出要求。
我当然说没问题,所以,她就斜斜的倚过来看显微镜。她闻起来就像是花朵和户外的味道,而且,她还说:「你知道,我对头脑灵光的家伙实在很着迷。」
我真的快站不住了。她离我如此之近,我的腿因此抖个不停,只好往后退一点。而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被身后的一张椅子绊倒。当金属制的椅子匡啷一声飞到一边时,我也跌倒在地,而且,我突然听到一群人的笑声。
我在地上翻滚着爬起来,同时看到在我身后,所有的人都在那里,他们群众在门口,一面笑着,一面还对我指指点点。而最差劲的就是爱丽丝了,她笑得最大声,还说着:「可怜的布鲁斯,你真是一个呆瓜!」
这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全部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让我看来又笨又蠢的陷阱。
我真的好生气!而我之前从不会生过气,一次也没有。我也不确定为什么,但我总在心底深处相信,生气大概是我做得出来最可怕的事情。我好像一直就知道事情会如此,虽然我从来不能明确的知道为什么。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我越生气,我的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好像有什么病要发作了。我的背部开始扭曲,我的两侧肩膀好像就要向外翻出去。而我注视我的双臂,它们好像有一些……一些奇怪的肿块,就像……好像有某种外星生物在我的皮肤下流窜。
我抓住桌子的一边,想让自己站起来。所有人都还在笑着,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都没看到。
我向前扑倒在桌子上,将所有东西都打翻,散得到处都是。当时有一具正在燃烧的本生灯也被打翻了,一支试管中的化学品倒了出来,而且立刻被点燃起火。这样一来,整张桌子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奔跑,除了我以外,我全身的疼痛太剧烈了。接着,天花板上的洒水器被触动,喷水出来,整个实验室都泡在水里了;冰冷的水淋在我身上,使我冷静下来。我看看我的手臂,它们都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