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荞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玉堂金马的天子之家,从来都是最尊贵,也最黑暗无情的门庭。辊”也许,从一出生,就已注定了他们森冷的命运。晁太后一念之私,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又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若然没有那一场宫变,也许燕胤已经是当今的太子,而萦萦已是母仪天的皇后,凤宁澜不会流落他国……而她,也许这一生都不会遇到那个人。过了许久,看到燕皇一行人自墓园离开,楚荞淡声道,“沁儿,你到外边看着点,我过去看一看就走。”她知道当时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可是那样的决定,对于他们这对母子,却是无比残忍的。“谢谢你的成全。”楚荞立在新坟前,轻语道。如果这个不是自尽,还是由宁王下令下斩首,只怕他这一生心中都要背负着弑杀生母的罪孽,而她就会是造成这罪孽的凶手之一。玉溪默然将一叠手抄得佛经烧在坟前,虽然对于楚荞最近一系列的事心有疑问,但他们不说,她不主动去问。楚荞上前,伸手轻轻按在冰凉的墓碑,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白死,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把他们都活着送出上京城。”回到清云巷的时候,燕胤已经在住处等候多时,神色出人意料的平静,平静得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萦萦,她还好吧!”楚荞问道。“已经放出冷宫了,在寝宫禁足一月。”燕胤平静回道。楚荞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但以萦萦的聪明,一放出冷宫,只怕早已猜想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那天,谢谢你阻止了我。”燕胤说着,自袖内取出一幅卷轴,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皇宫地形图,以及皇宫地下秘道图,萦萦就交给你和魏景了。”楚荞诧异抬头,他现在也已经拿到了太子留下的上阳飞骑。“好,准备什么时候走。”楚荞接过地图,平静问道。“我需要时间集齐散落民间的上阳飞骑,打点从上京撤退之后的路线,以及最后的栖身之地,需要三个月时间。”燕胤端起茶抿了一口,望了望她道,“那时候,你的孩子应该出生了。”“我知道,孩子一出生,我会尽快送出上京。”楚荞道。“好。”燕胤搁下茶杯,起身道,“我要离京一段时间,萦萦那边,你派人多照应些。”“我知道。”楚荞点了点头,看到已经快要出门的人,她不由道,“她葬在苏家的墓园,你可以暗中去看看她。”“现在的我,无颜见她。”燕胤扶着门,背对而立,一字一句道,“待我完成她的遗愿,拿回我的大燕江山,我会光明正大地将她迁入大燕皇陵,成为大燕的皇太后,而不想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去祭拜她。”说罢,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楚荞怔怔地望着男子坚毅的背影,蓦然间觉得有些无力。她一直想要化解这场干戈,但是不管面对燕祈然,还是面对燕胤和萦萦,她都那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死结越缠越紧。沁儿和玉溪进来看到她面色不佳,不由一阵紧张,过来扶她坐下。“泷一呢,这几天都不怎么见他在?”楚荞随口问道。玉溪闻言低低一笑,说道,“夫人再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沁公主让他早些在城中找好稳婆和乳娘,要找上京城里最好的。”楚荞闻言不由皱眉,“这些事,怎么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做?”“这是燕祈然的孩子耶,姓燕的一点忙帮不上,他好歹是跟着他混了多年的,让他替他旧主子受点累,有什么不对。”沁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沁儿,你怎么处处针对他?”楚荞道。“谁让他以前是燕祈然那坏家伙的手下,虽然他现在是跟了你,但难保不念及旧主,要是让我抓到他是燕祈然的奸细,本公主就用九九八十一种毒招待他,让他死去活来。”沁儿咬牙切齿地哼道。楚荞无奈地笑了笑,劝道,“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别处处为难人。”玉溪掩嘴轻笑,低声道,“可不是,前些日明明是你自己叫着你有蟑螂,大半夜冲进泷一和温大夫房间要他们抓蟑螂,又怪人家在你面前衣衫不整,百般刁难,哪有这样的道理?”楚荞一听,顿时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沁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被占便宜的人是泷一,你倒还比他有理了。”“楚姐姐!”沁儿红着小脸瞪她。楚荞敛起笑意,问道,“温如春也跟着一起出去了吗?”“温大夫说他虽对医术有研究,但还是再找个接生的大夫过来比较好,毕竟他遇过人生孩子这样的时候,以免到时出了差错。”玉溪回道。楚荞点了点头,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际,淡声道,“还有两个多月呢,慢慢找,不用急。”玉溪见她面有倦色,连忙道,“夫人累了就去歇会儿,这几日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也好。”楚荞扶着腰起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等魏景过来就叫我起来。”他们要想三个月后万无一失地离开上京,要准备的事太多了,在先把那些家属转移出上京,要打通出上京之后离开的线路,都是要费尽思办的事,更何况是在燕祈然的眼皮底下。几日后,温如春说是接到药王谷的书信,要赶回药王谷,说尽量会赶在孩子出生回来帮忙。楚荞则是一面忙着为营救凤缇萦出宫做准备,一面等着孩子出生,孩子到了八个月后,便越发的不安稳,频繁的胎动让她也心生不安,但大夫只说是要临盆了才会这样。初秋的清晨,她和魏景几人终于寻到了皇宫的秘道口,马车准备回清云巷,却与皇宫疾驰而来的马车撞上,还好沁儿眼疾手快,护着她跳下马车,才免于连同马车一起翻倒出去。“眼睛长哪去了,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沁儿气急骂道。那马车停下,里面的太监一掀车帘尖着嗓子喝道,“宸亲王侧妃临盆,耽误了行程,害了宸亲王侧妃和孩子,你们担待得起吗?”“你!”沁儿一听又是宸亲王府,便要冲上前去揍人。楚荞一把拉住她,低声道,“算了,回去吧!”载着御医们的马车飞驰而过,直奔宸亲王府,沁儿扶着楚荞往清云巷走,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一路上,楚荞默默走着,一句话也没说,脚步却越来越虚浮。沁儿觉得不对劲,一低头看到她裙摆隐约的血迹,顿时大惊失色,朝着清云巷里面叫,“玉溪!玉溪!快出来!”正在准备早膳的玉溪一听连忙跑出去,看到被沁儿扶回的面色惨白的楚荞,顿时吓得苍惶失措,朝沁儿道,“这是怎么了?”楚荞艰难地扯出一抹苍白的笑,道,“孩子……孩子怕是等不及要生了。”玉溪连忙朝沁儿道,“快去找魏小候爷,还有,叫泷一把稳婆都带过来……”人说十月怀胎,这孩子才八个多月啊,怎么这么快就要出生了……一夕天堂,一夕地狱23(一更5000)宸亲王府,东篱园。舒骺豞匫一身白衣的男子眉眼淡淡地坐在亭子里,低头正专心雕塑着一只木兔子,听到对面屋子里不断传出女子的痛呼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上的刻刀一滑,如玉的指尖顿时沁出血来,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安。御医们一个个拎着药箱跑着进了园子,朝着亭子里的人行了一礼,“见过宸亲王。”“这么慢?”燕祈然眉眼未抬,声音却沉冷慑人邃。“路上跟别的马车撞上了,耽误了一下。”副院首战战兢兢回道。“还不过去。”副院首连忙带着一行御医们朝对面的产房跑,一边跑一边抬袖拭了拭额际的冷汗,心中却不由纳闷,他不是医术过人,自己出手的话,要比他们保险得多,怎么还悠闲地坐在外面刻木头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