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文又舀了两碗米饭。米粒颗颗分明,饱满剔透,一股饭香扑面而来,跟外卖配的米饭很不一样。加上他在外面等了太久,现在吃白饭都是香的。“你吃菜啊!”半碗米饭下肚,许信然才说,“文文,你做的饭真好吃。”“文文姐!”孙文文连忙纠正道。又听他说米好吃,脸上止不住的得意,“那当然,我试过十几种米,只有这种我觉得最好吃。后来就一直吃这个了。”许信然笑了,她还是这么贪吃,“跟猪一样。”“你说话真的太讨厌了,”孙文文回骂,“你才是猪呢!”孙文文的四肢和脸,其实都挺纤细的,就是肚子上有肉,这是常年贪吃的结果。她穿着一件长袖t恤,圆圆的肚子有些明显。许信然放下筷子,站起来一把撩开上衣,露出一截皮肤。他身材精瘦,八块腹肌还是有的。孙文文看他又拉下衣服。她心想,小孩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连五官都有了变化,线条更硬朗了。许信然小学是可爱,说话细声细语,萌得人心都要化了。上了初中就长高了些,学乐器又打篮球,是阳光运动型的。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大四快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现在的轮廓,只是还没这么高。孙文文当时就想说,小孩没长歪,真好。再后来,她回家次数更少了,竟然一次也没有碰上过。挺遗憾的。所以他能吸引到漂亮女孩的喜欢,也很正常。可就是他嘴巴太贱了。许信然笑着说,“明显你更像。”这个……真的无力反驳。孙文文就想不明白,许信然小时候明明是个小奶狗。照着那个趋势,长大后也应该是小狼狗吧,怎么就变成了小狗比了呢?“哎!小狗比。”“你说什么?”许信然没听清。孙文文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她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吃菜吃菜,今天这个鱼香肉丝炒得可好吃了!”许信然一吃,肉丝很嫩,酱香浓郁,下饭正好。两人吃饱喝足后,留下了个问题:谁洗碗。孙文文喜欢做饭,喜欢吃饭,就是不喜欢洗碗。买菜、做饭、吃饭,做完这些事,人也疲了。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把一天的碗堆到一顿来洗,再顺便把厨房打扫了,一天也就过完了。但是现在许信然住进来了,她的懒虫又在作祟,怎么着也要他洗碗。她说,“我买的菜,我做的饭。所以,你去洗碗。很好很公平。”许信然也不愿意洗碗,他说,“以后我去买。”孙文文也不喜欢出门,这个条件好像也不错。她犹豫道,“你会挑菜么?”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以前经常跟我妈去菜市场。”孙文文还是不想妥协,“你看,我让你住进来,还不收房租的。让你洗个碗怎么了嘛!”“我可以付房租的。”孙文文心想,得了吧,穷到被人撵了,还嘴硬!“咱们两个,都认识了二十年了,怎么好收你房租。”孙文文说,“但是我真的不想洗碗!还是你洗吧!”许信然,“我可以做其他家务。打扫和洗衣服都行,但是洗碗不行。”“为什么洗碗不行?明明都是家务活,你搞什么歧视!”许信然笑了,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他慢悠悠地说,“因为你讨厌洗碗。”什么意思?讨厌洗碗所以偏要她洗么?“你你你……”孙文文指着他骂,“怎么变成了这样了!小狗比!”“嗯?”许信然脸一下子沉了,“你骂我什么?”孙文文被他一看,有点慌。几年没见了,刚见面还没四个小时就骂了他,还是脏话。她有点心虚,“我什么也没说。”“呵,骂人了还不承认。你比以前怂多了,”许信然接着说,“孙文文,我今天就告诉你了……”孙文文心一跳,他生气了?现在许信然可不比从前了,要是他生气要揍她,她肯定是打不过的。“我就是小狗比。所以,碗还是你洗吧。”好好的小正太怎么变成这副狗德行了?孙文文见他真的不会洗,只好自己去洗了。边洗边骂,“白眼狼,不懂感恩。居然这么对我!”许信然在客厅吃水果,心情很好。☆、尴尬孙文文和许信然从小就是门对门的邻居。孙文文上小学的时候,许信然刚出生。她上初中了,许信然刚上小学。她上大学了,许信然刚上初中。他家里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相较于孙文文家里的平平淡淡,在许信然很小的时候,他家里就是硝烟四起。许妈妈和许爸爸的婚姻并不美满,婚后两人理念不合。许爸爸认为婚后女人就应该留在家里,而许妈妈坚决要事业和家庭兼顾。双方都很强势,谁也让不得谁,都忙着拼事业,对许信然的照料自然就少了。他小时候,放了学也等不到人去接他,回了家,连家门都进不去。孙文文的妈妈不忍心,就经常让许信然去自己家吃饭。许信然小时候很乖巧的,安安静静,吃相也很好,甚至吃完饭还会洗自己的碗。孙文文一家都很喜欢他。后来,许妈妈和许爸爸更忙了,干脆每个月交了伙食费给孙妈妈,许信然便长期留在孙家吃晚饭了。孙文文经常这听妈妈念叨,说许家两口子争当上流没有错了,就是对许信然太不公平了,小然每天只有早上才能见到父母。可就是这样的生活,都没有持续多久。许信然从幼儿园大班到小学毕业,晚饭是在孙家吃的。他从来没有一句埋怨,可在他小升初那年,他的父母还是离了婚。不是因为第三者,不是因为钱财。两个人都太忙了,忙到本来就吵吵闹闹的家,终于是散了。许信然判给了他妈,许爸爸将房子留给了他们。十二三岁,不大不小。许信然初中读了住宿学校,就只有周末才会到孙家吃饭了。那时候孙文文刚上大一,两个人从每天见面变成了一个月见一次。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弟弟,心里是偏向他的。可大学生活,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很快就把这份偏爱抛到后面了。以至于后来,孙文文得知许妈妈得了癌症去世了,她对着十六岁的许信然,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来了。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一句寒暄安慰话,都夹着生分。孙文文想,那个时候,哪怕自己说一句话,说不定他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她很气这样的自己。对不确定的事,永远只会后退。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姐姐,而她什么都没做到过,说不自责是假的。再后来,孙文文彻底从家里搬出来了。就再也没见过了。现在,他们再次重逢。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些什么了。可许信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兀自生长,什么时候长歪了她都不知道。唉。回首往事,孙文文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成功赖床一小时。她睁眼的那一刻,就很想上厕所了。在这一个小时里,她憋着尿,忆往昔。现在是彻底憋不住了。她掀开被子起床,火速往厕所冲。厕所门怎么关了?孙文文管不了那么多,把手向右一扭,门就来了。她想,说不定是昨晚自己顺手带上的。她走了进去,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一双男式拖鞋。视线往上,一截精瘦有腿毛的小腿,膝盖处还挂着睡裤,是经典男式横纹睡裤。男式拖鞋,还有男式睡裤?孙文文卡机的大脑立刻重启了,她居然在许信然上厕所的时候,闯进了厕所?她没有像连续剧女主角那样大喊大叫,而是立刻捂住双眼,冲出了厕所。嘴巴里还一直重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一路奔向自己的房间,差点没把头磕到门框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