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北风呼啸而过,天空阴沉沉一片,细密的雨丝被风裹挟着胡乱拍打在屋檐。前几日李珣带着她来了青州,又找了个小院安置下来。相处了一些时日,玉珠只觉得他这人越相处越觉着捉摸不透。他们那日逃到青州时,本来她还在想着是住哪里。眼看着街上官兵增多,还不时凶神恶煞拿着张画像跟过往的行人对比。李珣感知到情况不妙,当即就带她去到另一边的小巷子中。玉珠能猜到当日街上官兵增多,或许与她们有关。只是李珣这些时日没透露太多,怕她对上官兵会露怯。他不说,她也不问,乖乖听他安排。他们在小巷中站了一会,眼看官兵走远才出来。随意打听了一下,李珣便带着玉珠来到一处烟花柳巷之地,两人一块在小摊上吃了一碗馄饨。他很快吃完,让她坐着等一会儿,便转身朝着一旁走去。他平时神情严肃,总带着些不怒自威之意。可是当他刻意与人亲近时,却是眉目舒展,目光明亮清澈,坦荡直爽,俨然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令人不自觉便有了好感。李珣与她的性格不同,他有天然的反抗精神,从不任人宰割。他办事麻利,看着爽朗大气,晚间热闹起来之前,已然通过七拐八拐的方式租下了一个院子。可以看得出来,住在这条巷子的人鱼龙混杂,就算官兵要来查,也不是那么好查的。而且一般人都想不到,李珣这样的人,竟然会去花街柳巷住着。他每日都要出去打探消息,顺便带了吃用的东西回来,每日三餐生火做饭,明明两人是在逃难,他却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日子一日日过去,眼看着又过了五六日,外头的风声越来越紧,李珣即使出门,也是在晚间。马上就是初夏,可因为这场雨,一时间温度比前两日降了许多,一阵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玉珠不自觉拢紧身上的衣裳,有些忧愁的站在窗前,正透过窗户看着外头不断落下的细密雨点。风吹过她的耳畔的发丝,正准备出门的李珣停在屋檐下,身旁是不断落下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他无知无觉,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她身后是柔和朦胧的烛火,映照她的耳侧,整个人仿佛镀上一层光晕。李珣看着那道身影,喉间苦涩,上一世的感情太过沉重浓烈,他即使每日晚间都劝解自己,可第二日一看到她,所有的心理准备又土崩瓦解。他不敢靠近,只敢小心翼翼的守着,保持着让她舒适的距离。他知道她是好看的,他这个位置也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可是上一世几年的相处,让他熟悉她的每个神情下是什么样的心情。想起他们落水之前,她柔柔的和谢宴周说话,眼神里头却带着笑意和依恋,是他上一世不曾见过的。谢宴周确实是很好的男子,不论家世品性,样样出类拔萃。若是旁人,他自然会真心祝福,可是关系到她,祝福二字却无法说出口。可是想来也是,上一世他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只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世间冷暖,看着她绝望麻木。这一世也没有帮过她什么。她嫁给谢宴周,爱上谢宴周那样的男子,仿佛也是理所当然。可也正是因为理所当然,他才觉得更加难受。…………他转身准备出门,后头却传来一道女声。“你不带伞吗?”玉珠有些着急,这风吹过来都这么凉,他不带伞可怎么行,前些日子还受了伤呢!到时万一他生病了,她一个人可搞不定。她连忙回过头,在屋子里头找寻前几日放置在一侧的伞。这把伞应该是这院子的原主人不要的,反正玉珠她们搬进来后,这把伞就在这里了。李珣身体有些僵硬,一下子停在门口,回头才发现她小跑着走了出来。“带把伞再出门吧!等会万一着凉了。”玉珠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也不敢说太多,到底不是夫妻,她觉得应当保持一些距离。可能是天色昏沉,还下着细雨,让李珣神色有些恍惚,他看着玉珠,仿佛回到了上一世。那一次,他在排位里头,没办法救她。那这一世呢!她明明已然过得很好,夫君疼爱,性子都明媚了许多,或许再过几年,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虽不知是男是女,但是按照谢宴周的性子,不管男女,肯定都会教养得极好,他不应该再去想什么。可为什么他是理所当然呢!理所当然几字沉甸甸的落在他的心头,李珣看着玉珠,心间似潮水一般起伏不定,他心间酸楚,忍不住红了眼眶。作为一个杀人无数的将军,他本该不是这样的,可是那五年,唯一陪伴他的就是她。甚至他发现自己重活一次时欣喜若狂,唯一的夙愿也是她。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事,心乱如麻,难以抑制的难过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回来后唯一想要保护的人,早就将他忘记,也不要他了。“你怎么了,要不要不出门了,你这衣裳都湿了。”玉珠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刚刚一开始没看出来,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衣裳早已湿透。可能因为心间悲凉难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恍惚。“我没事,这几日外头官兵多了许多,想必是他们找不到人,所以加大了搜寻的力度。玉珠,你家中的夫君,或许很想你,或许他也在找你。我出去看看,既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也是想或许能碰到寻你的人。”“我夫君也会派人寻我吗?听说女子失踪,许多人会怀疑失了贞洁。”玉珠有些不安的说道,她前些日子也听朱婶子说家常聊起过这些。她其实觉着,或许她夫君会很介意,也不会来寻她。李珣面色有些沉,他倒是不知有人竟然跟她说这些。“你往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告知我,不用胡乱猜测,我了解你夫君的为人,他不是那样的人。”:()长兄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