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到了?”穆玖伏问,“我这就过去。”
&esp;&esp;“不用,”庄知鱼说,“我来享受生活,并不是为了等你,上你的课吧。”
&esp;&esp;“好吧。”穆玖伏说。
&esp;&esp;心里又传来穆玖伏思考专业问题的声音,庄知鱼坐在黑漆漆的看台上,远远地望着那片萤火,忽然有些怅然。那边,看起来好热闹。她本想听一听他们在唱什么,可刚把耳机摘下,手机就振动了几下。打开一看,原来是妈妈发起了视频邀请。
&esp;&esp;哦,又一个星期没有打电话了。庄知鱼看了看左右,这边并没有人使用术法,她可以放心视频了。于是,她又把耳机戴上,长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对穆玖伏说了一句:“你认真上课。”
&esp;&esp;这个电话是一定要接的,总不能因为穆玖伏听得见,就不和家人联系了吧?
&esp;&esp;接通电话时,庄知鱼迅速挤出了一个笑容。“妈妈!”她甜甜地叫着,撒娇一般。
&esp;&esp;“鱼鱼宝贝,你在干嘛呢?”妈妈问,“你爸他朋友的儿子要结婚了,他们几个老朋友开心,出去聚餐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我一看,你又一个星期没给我们打电话了,每天也就在微信发几句话。”
&esp;&esp;“我在操场放风呢,”庄知鱼说,“我太忙了。”
&esp;&esp;“你又穿了这么少啊?”妈妈盯着视频里的她,“我看你们那的天气预报,这两天晚上还不到二十度,你又穿了个裙子,别着凉了。”
&esp;&esp;“嗯嗯,放心吧,”庄知鱼说,“体感还好,没那么冷。”
&esp;&esp;“气温放在那,体感再好,能有多好?”妈妈说,“我看你就是小时候没怎么穿裙子,现在报复性穿裙子。”
&esp;&esp;庄知鱼尴尬地笑了笑:“才没有呢。”其实,或许是有的。读书时,爸妈怕她早恋,不让她穿裙子,不让她留长发……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照镜子,她讨厌那土土的短发。
&esp;&esp;“唉,你爸今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妈妈说,“他朋友的儿子,也就比你大个三岁?这就结婚了,据说还是奉子成婚。你说,你什么时候能结婚啊?等你成了家,妈妈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不知道,今年我们办公室和你同岁的年轻老师,都生孩子了。才二十三啊,一毕业就结婚,第二年生了孩子,以后就可以安心打拼事业了。”
&esp;&esp;果然,没说几句话,妈妈又把话题转到了这里,有意无意地絮絮叨叨着敲打她。庄知鱼有些无奈,她只能说些老套的话来应付。
&esp;&esp;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他们的人生仿佛被设置了程序,一生就是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然后催着孩子读书、结婚、生孩子……这总让庄知鱼想起那个经典的放牛娃故事,放了一辈子牛,只为生孩子,让自己的孩子放牛。
&esp;&esp;但这也怪不得他们,就如同放牛娃一样,他们也没见过不同的生活。虽然也偶有几个人偏离了他们熟悉的轨道,但偏偏这几个人都过得不怎么好——最起码在他们看来,不怎么好。
&esp;&esp;“嗯嗯,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就是最近学习任务还挺多的,”庄知鱼敷衍着,“我觉得还是学习重要,谈恋爱什么的还是看缘分。”她说着,装着看了看时间,又撒娇说:“哎呀,我要回去洗澡了,不然一会儿高峰期,没位置了!你们也注意身体啊!拜拜!”
&esp;&esp;妈妈很明显有些无奈,和她匆匆挂了电话。视频断掉的那一瞬间,庄知鱼的脸也垮了下来。她记得,小时候,她有很多事可以和妈妈分享,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和妈妈聊天,所有的话题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转到这事上。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esp;&esp;她知道,妈妈给她打电话,一定也是因为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想找她说话。可是,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最起码,在庄知鱼看来,是这样。她很心疼妈妈的孤单,却也无可奈何。明明曾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莫名其妙,渐行渐远。
&esp;&esp;晚风的确有些凉,庄知鱼打了几个喷嚏,却没有动。她麻木地坐在看台上,任由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终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鱼。”
&esp;&esp;庄知鱼抬起头,便看见穆玖伏立在她身侧。原来,她刚才胡思乱想得太过专注,竟然完全忽略了穆玖伏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么?庄知鱼想着,低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四十八。
&esp;&esp;“你还没下课。”庄知鱼说。
&esp;&esp;“是,课间休息,”穆玖伏回答,“我感觉到,你在难过。”
&esp;&esp;她手里还抱着一件大衣,庄知鱼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她也感受到了她的寒冷。
&esp;&esp;“没什么可难过的,”庄知鱼回答,又补了一句,“我不冷。你的衣服,我用不上。”
&esp;&esp;穆玖伏知道她这是违心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问。
&esp;&esp;庄知鱼看了眼身旁的位置,回答她:“这又不是我的私有物品。”
&esp;&esp;穆玖伏明白了,她挨着庄知鱼坐下,又不顾她的反对,给她披上了衣服。她心里有许多安慰的话,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庄知鱼打断了。
&esp;&esp;“没必要,”庄知鱼说,“这没什么可安慰的。”她说着,看向穆玖伏,想了想,忽而又笑了:“其实,今天,也没必要见面的。”
&esp;&esp;“可我想见你。”穆玖伏说。
&esp;&esp;“见我?”庄知鱼摇了摇头,“其实,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不是吗?你想解释的过去,我也早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