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会死的,要死的人是他们!”冯六用手一指三梦,“我找到了很好的医生,可以带你去治病了。”“我没病。我现在这个身体好得很,我哪里也不想去。”“那我要见你怎么办,每次都要通过这个心理医生?”“你要是嫌麻烦,可以不来。”“不不,不麻烦,只不过我……我没多少日子了,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我还给你留了钱……”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三梦在一旁手里都攥出汗来。妙贤的手机在她口袋里微微震动,是他刚才坐在地上时悄悄塞给她的。发消息来的人是陈卓,信息内容是一串代码,三梦看了一眼就明白,他说的是仓库外围已经排查清除干净。那么就只剩冯六身上这一个了。她朝妙贤使眼色,他会意,对冯六道:“好,我跟你回家。”冯六喜出望外:“真的?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云翳镇杨家墩,杨家村六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报出来的这串地址,让冯六差点老泪纵横,他已经毫不怀疑这个人格真的就是儿子残存的一点灵魂,他只要带他回家去,他们父子也算有个善终了。他颤颤巍巍地拉着妙贤往门外走,在转身的刹那,三梦就在他身后举起了枪。就在同时,他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举起手机说:“差点忘了,这两个女人,要处理掉。”妙贤脸色一变:“你引爆你自己身上的炸弹,我们都得死。”“不用这个。”冯六笑得诡异,“我卸货的时候,跟她们一起放进来的那个炸弹可以定时,我们先出去,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嘭!”妙贤跟三梦心头都猛的一震,原来这里面还藏了一个,那么警方在外面是无论如何都拆除不掉的了。难怪他对三梦手里的枪也有恃无恐,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忌惮妙贤从外面带什么东西进来,武器也好,手机也好,无所谓,因为他早就做好了要炸掉这里的准备。他手里是一款老式的按键手机,一旦碰到他设置的那个键,炸弹的定时装置就会启动了。妙贤看着他枯枝一样的手指,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那个手机,两人争抢起来。“快走,带王老师先走!”他朝三梦喊道。千钧一发,做戏拖延已经没有用了。王襄平从纸箱后面出来,由三梦护着从冷库跑出去,身后传来纸箱被压倒的声音,妙贤已经跟冯六扭打在一起。陈卓他们在外面接应,王襄平不会有危险,三梦于是折回去,飞起一脚踢飞了冯六手里的手机,他转过来,用空出的双手扼住她的脖子。本来她可以反制住他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摔在地上。然而此时他身上的□□经不起任何的撞击,她只能任他掐住,然后将身上的枪□□扔给了他身后的妙贤。枪声响起的时候,是很沉闷的两声,陈卓和其他全副武装的警察全都望向冷库的大门。那里黑洞洞的,仿佛可以吞噬所有的善与恶。三梦和妙贤互相搀扶着跑出来,她还来不及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已经被他抱紧摁倒在地,躲避身后的轰然巨响和震穿鼓膜的冲击波……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三梦都伴有耳鸣,哑妹跟她说话的时候用手语,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小宝宝出生以后,耳鸣就再也没有过,那段九死一生的经历也不再像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王老师说她又平稳度过一段ptsd,尽管她自己也接受了相当一段时间的专业治疗。医不自医嘛,有时候是这样的。如意有模有样地抱着襁褓,说:“妈妈,你看妹妹对我笑哎!”何止是笑啊,小丫头很皮实,已经可以伸手抓住他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啦!以后有的是时候跟他抢东西,欺负哥哥呢。不过其实他们都想错了,这闺女不像她是个野猴子,也不像哥哥沉迷跆拳道,人家极有音乐天赋,最喜欢听下雨和笛声,不用人哄都能睡着。如意不满足自己在笛子上的进步,抹了抹嘴:“……妹妹好像还是更喜欢爸爸吹笛子给她听吧,我吹得不好。”三梦啧了一声:“他太宠妹妹了,吹起来没完。”宝贝要听曲,他能站在窗边给她吹一整天。如意纳闷道:“妈妈你不是也喜欢听爸爸吹笛子吗?”她把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脸:“我才不喜欢呢,吵死啦!”于是如意在周记本上写:大人们为什么都喜欢口是心非?他字迹隽秀工整,是照着爸爸的字体练的。夜里妙贤抖开被子躺进来,身上带着水汽和凉皂香,凑到她耳边说:“听儿子说你嫌我烦?”三梦装作睡着了,不接话。他伸手咯吱她,终于让她笑得扭过身来:“干什么呀,我明天还上班呢!”“嗯,那我很快……”“你骗人!”什么很快,每次持久耐力吓死人了。他起身,拿了一热一冷两杯水进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这样吧。”好久没有过了,刺激太猛烈,他大概会……唔,快一点。三梦捂住脸——所以才嫌他烦嘛!可是早上起来,看到他往自己的白粥里加了三大勺糖,然后用小勺平平地舀一勺吹凉了喂给怀里的小丫头,学着她咂吧嘴,露出一式一样的笑容……她心又像被熨软了,忍不住过去帮忙,直到如意提醒说妈妈你要迟到了,才哎呀一声,拿起一个烧饼叼在嘴里就往门口跑,下楼梯的时候还扭了一下。这样的日子很美满,很幸福。她几乎都要忘了,曾经有人在黑暗中向她预言过这一切,然后跟她说:“三梦,我要走了。”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可能这就是永诀。但他不后悔,他也不想她后悔。她哭得很伤心,他想这也是最后一次让她流眼泪了吧。他们都修了无数功德,无数善行,自省其身,才有今日的福报。宗山光照寺名望日盛,年轻院家讲经说法,甚至著书立说,终于不负父辈所托。又一年佛诞日,宗山开放浴佛,j市大街也有整日的巡游和表演项目,热闹非凡。这样的场合当然少不了维持秩序的纪律部队,三梦和陈卓都是全天候待命。执行这种大型活动的安保任务当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终归还是特殊。她看向不远处的妙贤,他是今天的大人物,不仅要主持浴佛活动,还要为信众祈福、主持斋会。保障他的安全,好像一直也是她的使命。斋会之后,妙贤他们跟信众一起下山参加下午的巡游,路上其实就热闹非凡。妙贤不开车,领僧众一起走下山去,三梦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维持人群秩序。他偶尔回眸,都能看到她在哪里。突然有人呼救,四五岁的孩子调皮踏入水里摸鱼,山涧正是水源丰沛的时节,哗哗的溪流竟然一下子将小朋友冲出老远,没人敢冒险下水救人。三梦就在溪水边,把外套一脱,义无反顾地就下去了。“三梦!”妙贤拨开人潮,跟着溪流追出老远,终于看到她在一个大的地势落差前拉住孩子,揪着岸边的野草,借力把孩子托上岸。“我没事!”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还招手朝他笑咧。因为刚刚太用力,她手心都被野草给勒出血痕。他没吭声,把她从水里拉上来,把身上的袈、裟扔给她,就走了。晚上她提前下班,他应该是又生闷气了,连晚饭也没回来吃。不过他叫定痴送来一个定惊的护身符,折的整整齐齐。她隐约看到苍劲熟悉的字体,展开来,上面只有八个字:情愿不尽,生死相依。啊……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告一段落,大家应该都有自己的理解哈,反正开篇和结局都是在开文时就想好的,这是我的构思习惯,所以……嗯,就酱啦~番外元旦后开始,我先把出版稿给交了,欠的债不能拖过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