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理是我们定的,诗歌是我们写的,历史是我们编的,话语是我们说的,故事是我们编的。
至于经、史、子、集、诸子百家中,哪有你们的地位?
我人族一路行来已经艰难,前后把你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又与你何干?
也不知当年悟空又是何想法,不知他经历了多少,才能终在菩提面前不改爱“人”之本心,不知其后他又承受了多少,才能克服辛苦将妖族约束团结。
可他终归是败了,彻彻底底败了,败了便是败了,多说无用。
想来此“试点”即便成了,这群家伙往后也会艰难。
我唐人虽然重情,可感愫却大都针对同类。
我唐人虽然浪漫,可生活中一样主张实用。
我唐人虽然包容,可却非我族类却像工具。
我唐人虽然友善,可习惯差异也短难适应。
牛马犬兽勤恳一生任劳任怨。待其死后,主人虽然悲叹,但大多也仅止于悲叹罢了。
其后该卖钱还得卖钱,该涮锅依旧涮锅。
真若能得全尸下葬,便是主人有情重义。
至于常此以后的四时、三节,香烛、纸钱,瓜果、供奉,追思、悼念……
呵呵,你个宠物牛马又不是我爹,搁这想啥呢!
所以,日后这些妖怪若与人相处,在皇命律法中应当可以。可开始一段时间的畏惧、歧视、诋毁、提防、排挤、欺凌也必难免。
由此,忽然可见宰相之气度,人皇之胸怀。
此刻朱小杰也才多少体悟了些,他们“立心”政令之本意本责。
毕竟倘要细分,天下皇族、侍族、世族、氏族、仕族、士族、士卒、庶族也一样各自为族。
甚至同为“庶族”,却也有进一步派系划分,嫌隙滋生。
其中区别,比之人、妖两族间的隔阂鸿沟,的确相差不小。可日以继夜,寒来暑往的纵惯之后,贫、富,贱、贵却又将差多少?
也在朱小杰走神之际,被群妖撇下,有些尴尬的太白金星也已踱步到玄奘身侧搭话:
“法师有礼,今生你我虽是见,可前世我却与‘金蝉’有过际缘。
未想再次相会,已经物是人非,前后变迁着实唏嘘可叹。
不知此番你缘何至此?”
玄奘心知这老头是落差太大,才随口找他闲聊以掩饰“门前冷落”。
可既然有结交大能的机会,“人微言轻唐三藏”自不会白白放弃。
于是他也赶忙跟话:“不瞒大仙,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
见这位妖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一众绑了。
见那跪着的黑汉,称是熊山君;
又见那位叩拜的胖汉,称是特处士。
当时走进来,称那妖王是寅将军。
他三个言说要把我皇兄吃了,‘圣王’这才起身与他们对谈。
贫僧还要多感您先前松绑救我。”
太白金星颔道:“此地是双叉岭,乃虎王巢穴处。
那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一众妖邪,尽都是山精妖虎,怪兽苍狼。
我‘恰好’办事路过此地,听闻你那从者哭嚎,遂下来查探,这才撞见你们。”
不待玄奘再说,朱小杰排开群妖也走过来。
“此地简陋,不应久留,倘若差池,难免为太白惹上麻烦。
咱们这便分别吧,后面但凡有事,你我随聚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