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倒是被十六岁的凉糕惊着了。
陈国威说,凉糕先天智障,现在也就幼儿园小班的智力。哭倒不哭了,却特别爱笑,成天笑嘻嘻的,腻人。
这时,陈国威的老伴出来,慈眉善目地对大家点头,把凉糕从孙明的腿上扯下来,哄道:“跟奶奶做饭去,给你做糕糕。”
凉糕闪着大眼睛,居然信了。她扔下在门口逡巡的麻雀,转眼不见。
“她为什么会这样子?”孙明好奇地问。
陈国威摇摇头,叹息道:“无傻不成村,在我们农村,一直有这种说法,比贫困户更可怜呢。”
凉糕其实姓陈。
陈国威说,她爸爸本是陈家人,侄儿辈分,智力正常。因父母早逝,从小家贫,他四十岁还没成婚。后来,娶了他母亲娘家的外甥女,腿脚不利索。
“哦,近亲结婚。”孙明终于知道了原因。
同龄人都去上学的时候,凉糕老喜欢跟着。她只会说简单的语言,自然进不了校门,就经常在我们村小学门口看着他们上学放学,学校里调皮的男孩子经常欺负她,因为她傻。
这样一来,她老是哭。
她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妮子常被其他人欺负,便不让她一个人出门。夫妻俩出去赶集或干活,都会带着她,她是在田间地头长大的,还算幸福,渐渐地笑起来。
不过,就在前几年,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夫妻俩带着凉糕去赶集。因为凉糕的妈妈腿脚不方便,就拦了本村一部装稻草的手扶拖拉机,一家三口坐在高高的稻草堆上。在国道上,遇见迎面开来的一辆大货车在强行超车,占了一些这边的道,拖拉机司机一慌,就翻下了路旁的高坡。苦命的夫妻俩头上撞出了碗口大的窟窿,当场都死了,怀里却紧紧地搂着这个命大的凉糕。
“造孽啊!”
江涵晖和茹采桑二个女子听到这里,吓得把双手攥在一起。
孙明的心里,也是一揪,他天生见不得别人受苦罹难。
“凉糕住在哪里?”孙明问。
薛志祥指了指坡下的一个茅草屋,介绍说:“她就住那。车祸发生后,本来自己是贫困户的拖拉机司机,七拼八凑,主动凑够了丧葬费。剩下傻姑娘凉糕一个人,孤零零地讨生活。”
“我们过去看看。”孙明站起身,说道。
他们在薛志祥和陈国威的带领下,来到了只有一层的小屋子。
这一座泥坯房子,看上去很有年头了。因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露出了椽子,屋顶上有几个破洞,太阳光从洞中射进来,照着这个荒凉的破屋。
这是孙明见过的最破旧的居所。
如果他有杜甫老先生的诗情,估计《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得改写了。
“咦?这个凉糕,还会扫地?”江涵晖看着还算干净的泥地,觉得不可思议。
陈国威一边整理破旧的蚊帐,一边答道:“可能是跟她父母学会的吧。这妹子,虽然智商跟同龄人相比有些差距,但是也有聪明的地方,会摘菜,会洗衣,会讨人喜欢。”
“她家还有其他亲戚吗?”孙明四处看看,关切地问。
“那边娘家的亲戚倒是多,却不来往。这边还有个伯伯,承包了那一片鱼塘,凉糕有时候会帮他割草,他也就负责凉糕的吃喝。个子小吃不多,算饿不死吧。”陈国威说。
孙明想起那一兜半生不熟的桃子,问:“她怎么会卖你家的桃?”
“哈哈,就当小孩子玩过家家呗。我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在承安市里上班,看不上果园里三瓜两枣的。我自己也有退休工资,时常补贴她一些。凉糕有几百块钱的民政补助,也是我替她保管着。”
陈国威带着大家走出柴房,那个小麻雀怯生生地一直跟随着。
人如其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