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回家。可她也不知,她的家究竟在哪里。
风雪飘曳之中,齐珩煜只紧紧攥着手,如同石像一般的在她面前伫立着。他紧拧着眉头,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然而他此时无论怎么去想,也终究不可能明白曲嫣然的意思。
他只能尽力的去理解,然后久久地,吐出一口白雾,抬眸望着曲嫣然沉声开口道:“昭阳,我知道先前的事是我误解了你。是我叫你受了这些委屈。”
齐珩煜说着,稍抿薄唇,再度开口时,声音又放轻了些许:“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我若是早知道这一切……”
“你若早知道这一切,便不会叫我去受那些委屈了?”
曲嫣然从纷扰的思绪中回神,勾起红唇,莫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从这个愚蠢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迟疑——他大概是在想,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切,那他们如今自然就会不一样的。
又怎么会没有变化呢?齐珩煜想不明白。
“你说不会叫我受委屈,”曲嫣然凤眸微眯,瞧着他忍不住追问道:“那么如今真相大白,你又预备如何去处置柳玉颜?”
闻言,齐珩煜果然沉默下来。
在风雪呼啸中,他眼前蓦地浮现出柳玉颜那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而紧接着,便是芳月匆匆跑到他跟前来说,玉姨娘又犯了寒疾,心绞痛得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诉完苦,芳月又跪下哭着说,玉姨娘知道错了。如今不求侯爷原谅,只希望他能去看她一看。
但这时齐珩煜忽然恍惚的明白,她或许并未知道什么错。她只是又是这样,一贯的以退为进,打着让他去看看她的幌子,实则待他去了,便会三言两语的,哄得他将这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从来都不知道。
只是有时候懒得知道。
久久,齐珩煜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响起,“我已将玉颜禁足。”这一次,他不想再这样了。
至于旁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与恩义,齐珩煜想,她只是一个随着他来京师的孤身女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即便是她有天大的错处,他若是将她赶出去,她后半生恐怕难以依存。
他不能,也不应当,绝情至此。
“禁足?便如同当时对我那样吗?”
曲嫣然闻言唇边的笑容只愈演愈烈,瞧着齐珩煜的眸子,也多了几分鄙薄与嘲弄:“齐珩煜,我与柳玉颜次次发生冲突时,你做的是什么?——偏帮她?或者各打五十大板?这便是你想到的好法子了?”
“可你有曾想过,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肆意来打旁人的板子。”
曲嫣然笑着吐出一口白雾,语气缥缈而嘲讽。
他像是很不喜欢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只攥着拳头,将头又低下去了几分,久久地,他低着头忽然用很轻很轻地语气开口:“昭阳,别闹了。我们今后……好好过,好吗?”
好好过?
曲嫣然瞧着他,仿佛这一瞬间要被他气笑了。她忽然很好奇,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相隔了几千年的女子,是如何喜欢上这么愚蠢的男人的。
但瞧着他这副茫然又困惑的模样,曲嫣然到底是忍不住,长吐出一口白雾轻声道:“齐珩煜,其实即便你早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就如同……我其实一早便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叫我昭阳,可你仍然是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叫我。”
“你还是那个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于你而言,你并不需要一个妻子,也更加不懂得什么才是爱。你如今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觉得我是对的,而你是错的——可是齐珩煜,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是对的罢。”
总不能……一辈子都是对的。
齐珩煜仿佛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般,伫立寒风中的身子猛地一颤,却见风雪飘摇中,曲嫣然扬起红唇淡然地笑起来,再度开口时,声音却被这猛烈的寒风打得破碎:“齐珩煜,你口口声声说我恶毒,可我想问问你,普天之下,尽是些心思纯正,毫无私心的人了吗?”
“你扪心自问,你当初在你父亲被皇帝猜忌时,转头拜师我父亲,对我也一直忍让受礼,便没有一点拿不上台面的心思?”
曲嫣然这话问得直击要害,叫得齐珩煜瞳孔一瞬间涣散开来。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辩驳,然而口唇被寒风吹得僵硬,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曲嫣然只扬起红唇,很轻地笑了笑:“你也并不像你表面上的那样风光敞亮。可为什么,我便那么罪无可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