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自然就动心了,反正不是自己女儿,能换钱,当然好。至于姜云心嫁到马家是死是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成了压垮姜云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又听见姜夫人来找,姜云心慢慢的擦了擦手,心里有了主意。我一个和尸体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我能由着你颐指气使,我今天不吓得你做噩梦,就对不起这身体主人对我的重生之恩。想着姜云心将刚才已经换下来,血迹斑斑的衣服又穿了上去,然后在上面穿了一件干净一点的。手上也还没来得及洗干净,正好,不用洗了。姜云心冷笑一声。“麻烦请她进来吧,就说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很快,姜夫人就被请进来了。姜夫人进来便掩着嘴,人没到就开始埋怨。“也不知道你图什么,有家里那么宽敞的房子不住,有小姐不做,缩在个下人住的小房子里,做小厮……”姜夫人话没说完,被姜云心一下子拉住了手。“娘,你可来了。”姜云心一把抓住了姜夫人的手臂。一手的血,就蹭在了姜夫人价值不菲的衣服上。姜夫人被姜云心这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就要甩开她:“你干什么?”但是姜云心岂是她能甩掉的。虽然没练过武,但仵作要拿刀,手要稳要准要有力气,姜云心要是抓死了,两个姜夫人也甩不开。“娘。”姜云心感情充沛,一边死死抓住姜夫人,一边道:“你要救我啊,我害怕,我好害怕。”姜夫人被抓住脱不开身,只好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姜云心道:“我刚才解剖了一具尸体,结果……我看见那人的魂魄了。”姜夫人一时都理解不了。“你看,你看,都是血。”姜云心扯开自己的衣服领子,声情并茂的说:“我看见他从尸体里站起来了,一边扯开肚子上的刀口,一边说,我认识你,我认识你娘……”姜夫人拼命甩手,她闻到了血腥味,也沾到姜云心手上的血。“娘,我带你去看看,你帮我说说情。”说着姜云心就拽着姜夫人往外走。姜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我又不认识他,你带我去干什么?”姜夫人这下顾不上什么贵妇人的仪态了,一边挣扎一边叫丫鬟的名字,就差喊出救命了,差一点要哭出来。“没事儿的,他说我要是嫁人了,就住到我院子里去呢。”姜云心一手推开丫鬟,一手把姜夫人往外拽。姜夫人终于哭了出来。“不要你嫁人,不要你嫁人。”姜夫人闭着眼睛喊道:“我这就去回了马家的提亲……”早这么不就行了,找不自在。姜云心冷笑一声放开手。“娘。”姜云心淡淡道:“我如今也是手上沾血的人,不吉利,日后,你还是少来找我,也少为我操心为好。不然的话,我怕你命贵身子薄,扛不住啊。”说完,姜云心放了手。姜夫人像是青天白日有鬼追一样,扶着丫头,踉踉跄跄地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姜云心走出院子目送姜夫人离去,却看见方明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他的两个亲信,龙桥和薛东扬。三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奇怪,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方大人。”姜云心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给方明宴行礼。方明宴点点头:“你母亲来给你说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正常,你也不必如此排斥。”万万没想到方明宴还是一个关心下属个人感情生活的上司。但是姜云心坚定地道:“大人,我娘已经过世,来的是我爹的续弦,给我介绍的夫家,您可能也听过,是马家的公子马修能。”但凡方明宴能说出马修能不错的话来,姜云心觉得这个地方也不能待。听见马修能的名字,方明宴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这婚事推了就推了吧,你年纪还小,也不必着急出嫁。”下到京城平民百姓,上到方明宴,是个人都知道马修能不能嫁,姜夫人当然也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要是有人敢给她亲生女儿说这门婚事,肯定要跳起来和对方拼命。姜云心松了一口气。方明宴还是挺正常的。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方明宴没有过多计较。他问:“会骑马吗?”“会。”“好,你准备一下,随我去义庄。”故地重游姜云心一愣:“啊?现在?”义庄她知道,是这个年代的公共停尸房。城里是没有义庄的,义庄一般都在郊外偏远的地方,人迹罕至,免得吓人。若是有无主的尸体,或者有案件未破,都会暂时放置在义庄。当然也不是无休止的放下去,尸体是会发臭发烂的,还会传播疫病。锦明王朝的规矩,天热安放三日,天冷安放七日,若是无人认领,或者悬案未破,就必须立刻下葬。当然如果有因为疫病死亡或者疑似的,必须烈火焚烧之后再深埋,免得疫情传播。一般大灾之后有大疫,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死人尸体来不及处理,高温下滋生细菌,成了瘟疫,恶性循环。义庄有朝廷拨款,统一购买一具薄棺,草草下葬。虽然不会多体面,但总是入土为安,不会化作孤魂野鬼。方明宴见姜云心没有一口答应,便问:“害怕?”“不,不是。”姜云心当然不怕,只是奇怪:“我跟着去吗?那廉师傅呢?”她只是个实习生,方明宴亲自去义庄该是有案子要办吧,点名叫她,受宠若惊。方明宴正色道:“廉天路渎职,收受贿赂,扰乱案情,已经入狱。”这消息,姜云心还挺开心。就看他给自己扣黑锅的扣得那么爽快,就不是好人。方明宴又道:“刚才义庄来报案,最近义庄尸体常有部分丢失,你随我前去查看。正好,我也考察考察你,若是合格,你就可以留在刑狱司,虽然你是女子,但在我手下做事,一向论功行赏,该你的,一点也不会少。”因为翻弄尸体在大部分人看来是个十分可怕血腥的活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仵作是上不得台面的,不但没有官职,而且是贱籍。后来,仵作的作用被慢慢重视,这活儿虽然接触尸体,可为的是正义,不可缺少,也该值得尊重。在这里,虽然仵作依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是待遇不差,地位也上升了许多。当然大部分人家,还是不愿意娶一个做仵作的媳妇,没别的,害怕。姜云心不在乎,她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在这个年代嫁人。方明宴给了姜云心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自己,但姜云心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把身上带血的衣服换下来,洗手,想一想,带上一块能遮脸的手帕,和自己用惯了的手套和工具。手套是自制的,还有一些工具也是自制的,学院里的老师见了都说好。天纵奇才,四个字,可不是她自吹自擂,是学院里她的老师夸的。她受之不愧。两辈子的经验,能不奇才吗?大佬装萌新,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故意显摆,而是低调含蓄。龙桥已经为姜云心准备了一匹马,她又花了一点时间熟悉了一下马。学院里每一个学生都有骑射课,但只限于在学院里骑马学习转一转,少有出门跑长途的。“小姜,我看你不常骑马,你上去,我带你先这里转一圈,熟悉熟悉吧。”龙桥十分热心,其实姜云心在刑狱司这几日,觉得这里和外面相传完全不同。老百姓心中的刑狱司,人间地狱,凶残狠辣,无论谁进来,有罪没罪都要脱一层皮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