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勋沉甸甸的声音落下,茶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陆语整个人都呆怔了。
她从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也许,连梁梓行都不知道梁母曾做出过如此恶毒的事情吧,毕竟他当时的年纪那么小。
大概是看出了陆语的晃神,蒋仲勋浅啜一口清茶,隐去眉宇间的沉重,他道:“母亲的基因和性格会影响儿子的一生,梁梓行的性情很大程度上随了他母亲……”他也用了下三滥的方式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可蒋仲勋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便被唐奕承的一声轻咳打断了。
他抬眸看向唐奕承,就看见唐奕承不着痕迹地跟他摇了摇头。
有的事,他宁愿陆语一辈子不知道。
蒋仲勋了然,叹口气,他转而拿出手机,翻出一组照片递给陆语:“你看看这些吧。”
陆语还沉浸在某种震撼的情绪中,她恍恍惚惚地接过手机,目光倏尔一凝。
照片像是私家侦探拍的,一对男女的亲密照。
陆语紧锁眉头,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这不是梁梓行和周萱萱么?”
蒋仲勋点点头:“所以你不用因为梁氏的事,而感到内疚,更不必因此责怪唐。梁梓行是追求了你好多年没错,可他的生活一点都不寂寞,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陆语一字不差地听着对方的话,蓦然想起了周萱萱之前在村子里跟她说的那句“梁梓行是我的”,她突然发觉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
也许,那种种错综复杂的感触,仔细梳理起来,其中最多的,竟是释然。
如果说,陆语一直对梁梓行的付出感到亏欠,感到负担,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他,那么,现在这种愧疚不知不觉轻了,也淡了。
时间,在清茶的淡香中,一分一秒的流淌。
听蒋仲勋说了那么多,陆语不免触动,她知道对方为什么跟她讲这些。时光在这位长者身上沉淀的内涵,让他完全能够把所有的*和秘密埋藏于心,根本不需要向她这个外人倾诉。
陆语亲手帮蒋仲勋的茶杯续上茶,她说:“蒋先生,谢谢您的开解,事情我都清楚了。其实我下午的时候有点心急,也不全是因为梁梓行。虽然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他有事,但静下心来想想,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梁氏有今天,梁梓行确实是有责任的。我不会怪唐奕承,更不会怪您,我只是觉得唐奕承应该事先知会我一下,我就不会被那些新闻吓一大跳了,也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了。毕竟我们是男女朋友,他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不会无缘无故为了别人的事跟他置气。”
陆语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她发觉把这些心里话都大大方方的、毫不遮掩的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她倒是舒服了,可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奕承,却是微微蹙眉。
这女人这番好听话,应该是跟他说的吧,可陆语怎么自始至终都不看他一眼呢?她全然一副跟蒋仲勋推心置腹的样子,这是拿他当摆设?
蒋仲勋忽而笑了,他把陆语斟的茶一口气喝干,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脆响,他颇有几分豪气地总结道:“行了,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儿吧。你们小两口有什么话,回家说去吧,我也要回酒店休息了。”
唐奕承的脸色比先前缓和许多,不管怎么说,陆语刚才的话算是戳进他心坎里去了。
三人离开茶室,走到会所楼下,唐奕承对蒋仲勋道:“我送你回酒店。”
蒋仲勋摆摆手,“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回去吧。”
唐奕承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再坚持,“好的,你路上小心。”
蒋仲勋颔首,却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陆语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他:“蒋先生。”
“怎么了?”蒋仲勋驻足,回头看她。
外头挺冷的,陆语没带手套,她搓了搓手,问道:“那您的孩子后来找到了么?”
这丫头是关心他,蒋仲勋莞尔一笑,却语焉不详,只说:“该找到的,总会找到的。”说完,他便抬脚走了。
“所以这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有?”陆语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应该还没有找到。”唐奕承替她解惑了,他从未见过蒋仲勋的后代。
蒋仲勋在寒风中渐行渐远,尽管他身姿笔挺,但到底是上了年纪,那抹远去的背影莫名多了一抹苍凉和孤寂,陆语忽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很痛的,她知道。